李彩凤和章师爷达成了共识,李锦在一旁撇了撇嘴,尽管他知道这是目前破局的最好手段,却还是对章师爷的人品有些担忧,这家伙就是一墙头草啊,东风来了朝东,西风来了向西。他在心里对章师爷始终保持着一份警惕。
李彩凤同样谨慎,刚才李锦趴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句“防人之心不可无”,李彩凤深以为然。
李彩凤总感觉自己身体有变化,从头到脚,由外到内。她感觉到自己的大脑里,有些东西在生长,像是草的根须一样,极其细微,生长的速度也极其缓慢,然而,李彩凤却是能感知到,特别是当夜深人静的时刻。
这些肌体内细微变化带来的直接效果就是,李彩凤的思维变得清晰,反应速度飞快。
和章师爷几天的接触,李彩凤已经在脑中对章师爷形成了一个画像,对方的无意中一个眼神,一个下意识的细微动作,李彩凤尽在掌握。
李彩凤在综合了章师爷提出的策略后,自己再做了些补充,形成了一个应对举措。
李彩凤示意章师爷将二人商议后的计策讲给众人听,章师爷得意地对众人卖弄起来:
”各位,计划是这样的,既然这些天你们利用勘井的技术,帮助众多百姓摆脱了旱灾,赢得了百姓的认可,百姓无不感恩戴德。那么我们就将此优势放大,让百姓写万民书,当然,这个万民书是为邱县令表功的。我们不仅让百姓写万民书,还有敲锣打鼓,让上千百姓去县衙给邱县令建德政碑.....”
章师爷抑扬顿挫地将计划说了出来,仿佛这个计划是他自己想出来似的。其实章师爷当时只想到了让百姓去县衙请愿,为李彩凤歌功颂德,为邱县令脸上贴金,从而逼迫邱县令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生生地将这顶高帽子戴上。然而,李彩凤在此基础上,妙笔生花,神来之笔,说出了三部曲的计划:万民书、功德碑、唱童谣。
此三策一出,惊得章师爷瞠目结舌。这....这是六岁的女孩的智商能想出来的吗?这分明是朝堂的老狐狸才能想出的妙招啊!绝了,服了!章师爷一再感慨着。如果这个小妖女去抢邱县令的师爷位置,自己恐怕只能给她提鞋了。
听了章师爷的一番讲述,众人都是连连叫好。
李锦更是吃惊连连,此计一出,任他邱县令再如何难缠,也会俯首称臣。关键是这三策环环紧扣,将邱县令的美名从山村传到漷县县城,再加上童谣的口口相传,传到通州甚至京师也不是难事!只要是邱县令的脑子没有被驴踢过,那么他一定抓住这个机会,进一步扩大战果,奔向人生的辉煌。
李锦看李彩凤的眼神更加炙热了,李族长说的没错,“这是李家,也是李家庄的未来之所在啊!”
李彩凤又将细节说了一番,包括该注意的事项等,吩咐众人各自去准备。至于那首至关重要的童谣,她交给了章师爷,章师爷还是有些才华的,必须将他压榨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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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三匹快马飞奔而至,是冯主簿和两名衙役。
冯主簿在村口看见了那座约一丈高的粮山。
“章师爷就是被埋在这座粮山里吗?堂堂漷县的县令的师爷居然被乱民差点活埋,这是打整个漷县官员的脸!真是个蠢货,脑袋里都装了些猪下水吗?”冯主簿在心里狠狠地咒骂着章师爷,这个蠢货差点酿成了民变,这是要将漷县所有官员推向火坑吗?要是自己当时在场,绝不会让此等清晰出现。自己是县里的三把手,岂是一个不入流的师爷能比拟的?
冯主簿也自命不凡,觉得自己肯定会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自己是良驹,而章师爷,充其量就是一头蠢驴!
冯主簿推开了里正刘才的院门,昂首而入。
李彩凤正在院子里和章师爷讨论着童谣的内容,怎样编才能拿捏到位,既不能表扬太过火,让人觉得不可信。又必须将邱县令塑造成一个具有远见卓识、高风亮节等形象,顺便将李彩凤夹带其中,这样让李彩凤也乘东风,让万民知晓其美德,让邱县令从心底里顾忌。
李振坐在李彩凤后面的一张高背椅子上,半眯着眼睛打盹。其他人再忙,李振也会陪在李彩凤左右,寸步不离,这是李锦临走的交代。何况这儿还有个章师爷,说不定某刻就由“笑面虎”变成了“吊睛白额大虫”。
冯主簿走进院子里,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一个面庞秀丽的小女孩坐着,旁边章师爷谄媚地朝她说着什么,一个独臂壮汉手里拿着一把冒着寒光的短剑坐在椅子上假寐。
冯主簿的脚步声让独臂壮汉立刻睁开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这几个不速之客。
李彩凤泰然自若,章师爷却惊得脸色苍白。
“这是漷县主簿冯大人,还不都过来见礼?”一名衙役朝三人喝道。
“冯....冯大人!”章师爷结巴着说。
冯主簿都没拿正眼瞧章师爷,而是将目光投向了那个俊俏的小姑娘。
李彩凤并未表现出恐慌,县太爷都见过了,何况来了个手下?李彩凤起身微微朝冯主簿行了个礼。李振则是单手握剑也是躬身见礼,眼睛则警惕地盯着他们。
冯主簿开口道:“免礼,不必客气。你就是李彩凤?”冯主簿打量着李彩凤,心里有些傲然,不就是个小姑娘吗?能有多大本事,居然让章师爷唯唯诺诺,让邱县令心生忌惮?
李彩凤淡定地回到:“民女就是李彩凤,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冯主簿语气冰冷地问:“就是你,煽动百姓挟制章师爷的吗?你可知这是何罪吗?”
李彩凤故作惊讶地说:“煽动百姓挟制章师爷?没有的事啊,不知大人此言从何而来?”言毕,用余光扫了一下有些惊慌失措的章师爷。
“哈哈,没有此事,那本官问你,村口那座粮山是怎么回事?章师爷滞留在此又是怎么回事?休要巧言令色!“冯主簿拿出了官场的气势,语气森然地问道。
“哦,大人是说那座粮食堆积的山啊,兴许是村民将家里的粮食拿出来晒晒以免出了虫子吧!”李彩凤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冯主簿的来意,定睛迅速观察了一下冯主簿的神色,然后气定神闲地回答道。
“你......好一张伶牙俐齿。下午几个衙役狼狈逃回县衙,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禀告了邱县令,邱县令派本官过来捉拿尔等。”冯主簿被李彩凤的话给气乐了,语气更加不善地说道。
李彩凤依旧风淡云轻,丝毫没被冯主簿的话给吓倒,她轻启薄唇,说道:“不知邱大人是怎么认为的?当真是过来捉拿我等的,那样的话,也太蠢了些!”
“拿下!”冯主簿一声怒吼。
身后两个衙役刚上前两步,就被旁边的李振两脚给踹飞了出去。“扑通,扑通”两个衙役就躺倒在院子角落里。
“你.....你们是要造反吗?”冯主簿有些惊慌道。
“冯大人,要是你是这个态度,那么,请回吧,让邱县令调动所有衙役来清缴吧,要不,还可以给朝廷上书,请求驻军前来征讨。那样,岂不是更显出冯主簿的气势?”李彩凤见冯主簿居然想动手,就心里将这个冯主簿轻看了,这样的人也能前来谈判?邱县令简直是个瞎熊啊!
一旁的章师额头上流出豆大的汗珠,这.....就开始动手了?邱县令果然恨自己入骨啊!
“哈哈哈,小姑娘不错,有胆有识!聪明绝顶!”这时,却听冯主簿发出爽朗的笑声,根本没了刚才的傲慢无礼、嚣张跋扈的样子。
“呵呵,关公门前耍大刀,大人面前施小计罢了,让大人见笑了!”李彩凤盈盈笑道。
什么情况?感情这两人是在演戏啊!章师爷尴尬地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嗯,不错啊,小姑娘,还不请老夫坐下喝口茶?”冯主簿抚了抚胡须,轻笑道。
“请!”
二人片刻之间,已经相互交手数次,都试探出了对方的身手。冯主簿从村口走到刘才院子的这段距离,他就在思考,如何对付这个李彩凤。冯主簿历经官场沉浮,自是慧眼如炬,手段狠辣。此次事关重大,他必须谨慎对待。
一进院子,冯主簿就打算试探这个小姑娘,看她的道行如何?如果只是普通小妖,自然轻松拿下。结果一试之下,高下立判,这个小姑娘不一般啊!那就换种方式吧。
李彩凤也是将冯主簿探了个七七八八,比章师爷有心计。
彼此落座之后,李彩凤问道:“不知冯主簿此来是准备唱红脸呢,还是准备唱白脸?”
冯主簿哈哈一笑,眯着眼睛道:“本官是来唱花脸的”
李彩凤明白了,冯主簿是不打算参与其中,只是来做调停的,也就是牵线的。
李彩凤嘻嘻一笑,说道:“冯大人打算如何唱这出戏呢?”
“你罢手,我牵线,你好,我好,大家好!”冯主簿盯着李彩凤说道。
李彩凤以手拂面,说道:“如果仅此而已,就请冯大人和章师爷谈吧,我有些困了,补个觉去”。
冯主簿一愣,难道这个小姑娘还有更深一层目的,那可得高看一眼了。
“慢,李神女,不如我们将各自的想法写下来,印证一下,看彼此是否一致?”随即向一个衙役吩咐道:“去马的行李处取来笔墨。”那个衙役一瘸一拐地去了。
李彩凤也坐了下来,刚才她不过是以退为进,逼迫冯主簿将自己的底细说出来。和老狐狸打交道,还是要费些心思。
不一会儿,笔墨取来了。
冯主簿将一只笔墨交于李彩凤,自己拿了一只笔,在一张纸上写了四个字:“各取所需。”
李彩凤也将自己写的四个字拿了出来:“锦上添花。”
冯主簿“嘶”了一声,急忙出口问道:“如何锦上添花?”
李彩凤微微一笑,“当然是在冯大人各取所需的基础上!”
冯主簿不淡定了,他没料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竟然如此厉害。自己已经高看她一眼了,难道还要高明很多?
冯主簿放下了心中的自傲,放下身段,和这个六岁的小姑娘公平地开始了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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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主簿连夜赶回了漷县县城。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惊喜,他要将这个计划告诉邱县令,让这个他晚上失眠,冯主簿恶趣味地想到。
“只是,那个小姑娘的手笔也太大了,出口居然要白银一万两!邱县令会不会边哭边笑啊!”冯主簿边想着一万两白银到底是十箱呢还是十五箱,一边扬鞭策马,飞向漷县。
冯主簿回家心切,根本不曾注意到,他们一行身后,一个身材壮实、眼光精明的中年人不远不近地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在跟随。
中年人身形矫健,一看就是精通搏杀之人,他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借着夜色,跟随着冯主簿奔向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