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
虽亦从属石华山群,却不比周遭山群高,是其中海拔较低的一座山,只五六百米高。
如今,盛夏虽过,初秋已至。但山中显然并无明显的变化,依旧是佳木葱茏,鸣声上下,山清水秀,一派祥和。
而山中风光最秀丽的便是一处竹林,节节青翠,枝叶肥硕,林中怪石遍布。竹林口,矗立着一块黑漆漆的不知材料的石碑,上写着“擅进者不得出”六个大字。背后一条较为径直的碎石路,因竹林颇深,一眼忘不到尽头。
这日,将近酉时。
竹林深处的几间竹屋。
山中本便清凉的很,现因日头将落,也是更添了几分凉意。
看竹林深处,竹屋前,有几个人或站或坐地等着。
此间,男女老少皆有。却是各做各的事,翻书、习字、冥想、编草蚂蚱,或是其他。
间或的鸟鸣声为青山更添一分幽静。
而落日的余晖强势地透过山群间的狭缝,穿过这丛竹林,散落了一片金黄。
突地,一声打破了平静,带着苦恼,“江练,这马上都到酉时了,阿姐为何还不出来?”
那被唤为江练的女子,编草蚂蚱的双手顿了顿,而后不回头地道,“许是主子闭关久了,先歇息一会儿?主子从不食言的。到了酉时,自会出来。小公子不必心急。”
此时,那冥想的老者也开了口,“江练姑娘所言极是。现在至酉时尚有一刻钟,公子不必心急的。”
而后,端起茶,抿了一口。
那十岁大的小人儿先后得了安抚,慢慢地定下心来,正打算继续练字。
一旁看书的男子插了话进来,幽幽道,“主子出关势必会先检查小公子的功课,可小公子的字似乎较上次来讲,并无多少长进。”
听此,那玉雪无瑕的小公子,刚握起的笔又放下来。可爱的小脸上多了几许恹恹之色,“阿姐待我极好,可就是,教导也是极严厉。连兰章台的白廖先生都及不上她。”
江练编成了草蚂蚱,不再倚着一旁的竹子,来到南晗面前,笑着道,“主子是望小公子早日成材。小公子,和主子,是淮南府这一代唯二的嫡子嫡女。尽管主子现下替着小公子,掌管着偌大的淮南府。但五年后,十年后,终归是要交还给小公子的。”
南晗点头道,“我自是心疼阿姐。只是,……”
又低了头,连带着声音也降了下去,“我不想阿姐离开。”
老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若能留下少主,这自是淮南府的造化。只是,少主根本就无意于此。更别说,她还有要做的事儿。
眼看着气氛因着自己的话而沉闷下来,江练讪讪,毫不留情地祸水东引,“小公子怕是忘了,您可不是主子唯一一个检查功课的人呢?那边,不是还有个要默书的人呢!”
简沉原本正在默书,听闻此话,不由气笑,“我这好好默书,竟也碍着你的事儿了?江练,好不讲理!”
江练刚想拌回去,却听得竹屋木门一声“吱呀”,眼中闪过惊喜,立马回头,扬起一道明媚的笑,“主子!”
石桌前的三人的目光也都汇聚到了那扇门前的女子身上。眉若远山芙蓉,眸如天边晨星。唇不点而红,顾盼间尽是美人真色。这般倾国倾城的貌,便是着一身低调的雪灰色衣衫,也掩不住。反而,为其更添了几分神秘。
这几人即便看过,此时却也看呆了。心下不住赞叹,如斯佳人,举世无双。
不过,几人都不由自主地想到,早先这人鲜衣怒马的明媚张扬。
似乎,变了许多了呢!
没有先前的锋芒毕露,周身团着迷雾。想必,武艺更是精进不少。
而南晗在片刻的愣怔后,回过神来,立马小跑到南阙身前,一把抱住,软软地唤了声“阿姐”。
南阙笑着回抱住他,“阿晗。”而后又分别向几丈之外的三人点头,“敦老,简沉,江练。”
南敦,就是先前的老者,看着这钟灵毓秀的少女,向前行过礼后,欣慰地笑了笑,“三年不见,少主一切安好。”
南阙松开了南晗,改拉着他的小手,慢慢走到石桌处,看向南敦,“敦老也安好。这些年,阿晗也多得了敦老的教导。”
此时的南晗似是不满其他人吸引了阿姐的注意,积极开口,“阿姐,你是与敦爷爷三年未见,可是,也许久未曾见我了呢!”
四人听得南晗这话,都忍俊不禁。南敦笑着摇摇头,小公子竟在吃味他和少主。感情真好啊!
毕竟,不说皇室贵胄,单单是在百年世家中,这份友恭之情都是少见的啊!
南阙笑罢,便故作严肃状,“我是有一段时间未见着阿晗了。不知,这段时间,阿晗的字进步多少?”
南晗哑然,支支吾吾地,“不敢说进步,比不得阿姐的字。连兰章台的人都夸,阿姐的字自有浑然天成的风骨。”
南阙看着这小人的神态,轻笑,伴随着不知时起的微风,煞是清脆悦耳,“阿晗的课业,此次便不考校了。”
突如其来的惊喜席卷了南晗原本有些郁郁的心,瞬间精神,乖乖地寻了一处地方,摸出袖中的几颗石头,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理,不打扰他们谈话了。
触及这般姿态,南阙扬了扬眉,半年未见,阿晗对这些,是愈发着迷了。
而一旁的简沉也惊喜万分,想着自己或许也能够免了一次默书。
看不得简沉好过,江练犹疑的声音响起,“似乎,主子只是免了小公子的课业。简沉怎么办呢?”
简沉听此话,暗道不好。
未来得及出言阻止,便听得南晗又在添砖加瓦,“阿姐,听闻简沉这三个月来可是日夜背诵,若不检查一下,可辜负了他的辛勤呢!”
听得这两人在主子面前揭他的底,简沉来了气,一把收书进了怀里,又作势要与江练比武。
江练一看,心道不好,这家伙的功力在青山可是数一数二的。
“简沉,又不是我一个揭了你的短,你怎地不去寻小公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