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川城一日易主。
除了城防部的一些老将们,城内也有不少激进的百姓们纷纷扯旗呐喊,准备游行示威。
但是这一切纷纷遭到了原镇军将军,现任剑川道节度使的柳阴直无情的镇压。
外号本就是冷血屠夫的他下手极为雷厉风行,一时间有点苗头的人们头颅都被祭上了游行巡防的军士们枪尖之上。
大街上的一些较为谨慎胆小的老百姓们纷纷躲回了自己的家中,害怕这场祸水殃及池鱼。
一时间家家户户杜门不出,各自的院外门可罗雀。
但也有那么些胆大的店家,瞧着巡防的士兵们不受待见,便大开自己的店门,为平时难有机会接触到的这些将军们送上自己的一杯薄酒热茶,期待着好给这些个器宇轩昂的军爷们留个好印象,然后下次好有机会以此作为自己店铺的噱头赚个盆满钵满。
有甚者,直接打出免费犒劳这些辛苦为了百姓防军的旗号,自己在店门外抬了一张桌子热情地好水好茶递给来往的军士们。
城西就有这么一家茶肆。
茶肆的老板带着三两个伙计哈着腰站在自家店门口不远处,翘首以待着附近过往的军卒们。
在他们的茶肆的二楼雅间内,有一男一女相对而坐,女子似是不经意地转身看向窗外,青紫外衫的上缘滑落,露出了整个白玉般的肩头,而凉衫便帽的男子仍是自顾自品着茶,喉结上下翻动间眉头轻轻地舒展开来。
女子用余光瞥了一眼面前这个不解风情的男子,颦着眉出声道。
“宋以岭,这可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你确定不出手?”
名为宋以岭的男子轻轻放下手中的茶杯,眼神掠过青紫衫裙女子一片白玉般的香肩直直看向窗外的某个方向。
他神情有些风轻云淡。
“施落,事已至此,柳白与我们又无甚生死大仇,没必要。”
女子神情恨恨地看着身前的男子。
“当初是你自己说的有机会帮我一报当年被柳白调戏之仇,而今却是又要食言了?”
宋以岭轻声笑道。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说柳白此刻极有可能是真伤而不是假伤。”
“可是,万一他真的是假的呢?”
“我不是个爱冲动的人,如果有机会搭上我的性命,那这件事情无论利益再怎么高得令人心动,我都绝不会生出一点想博一搏的想法。”
说到这里的他咧嘴一笑。
“当然,你也可以理解成为我怂。”
女子破天荒地没有出声反驳和讥讽他,只是以单手撑住自己的下巴,斜着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继续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子继续着自己的自言自语。
“凤翔城内死了太多的合一境修士,而今天下的合一没剩几个了,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自己这来之不易的境界。”
“附近还有其他的修士在虎视眈眈,但大多数都是和柳白没什么生死恩怨的人,看着这等战局,都只会和我一样纷纷选择避不出手。”
“更何况,就算如今的柳白已然是强弩之末,但临死前再拼死一两个合一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看似发着呆的女子哦了一声,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就像那个龙虎山的老道士一样,其实当他真正感知到柳白实力的时候,并不是被吓得不敢动弹,而是他内心已然明白再怎么挣扎都是做的无用功,还不如直接迎接死亡来得痛快些。”
女子转头看向这个絮絮叨叨的男子,浅浅的酒窝从脸颊旁浮出,露出一抹令人心醉的笑容。
“那你有没有想过,柳白可能真的要死了呢?”
男子嗯了一声。
“想过,在他走出凤翔城的时候就想过。”
“所以他要死也是那个时候就已经死了,但现在的他还活着,所以无论从哪个时候,我都不适合出手。”
“更何况,又不是天下人都是柳白的敌人。”
身旁看着窗外的女子神情微微一滞,伸手拢了拢肩上滑落的衣服。
她低着头,眼中的煞气一闪而过。
……
城外盘腿打坐的柳白似有所感,眼睛微微睁开。
一抹精芒从他的眼中闪过。
他用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喃喃自语。
“有点意思,竟然连这都能猜得到。”
一旁的庞灵转头看了看喃喃自语的柳白,正准备说什么,然后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响彻河谷的大喊。
“开城!”
一声令下,巨大的剑川城门朝着河对岸这边缓缓地放下,然后重重地搭在岸上,竟是直接形成一座大桥横亘在波涛汹涌的长河之上。
“我们走!”
身旁的柳白扶着柳千秋缓缓起身,然后招呼着众人往这座自己从未正式踏入一步的城池走去。
身形虚弱得甚至需要扶住柳千秋的他却是豪气万丈。
仿佛一只打架斗胜了的小公鸡。
不时,一行四人终于走到了偌大的城门口处。
看着城门处面对着自己连站立都要害怕的士兵,为首的柳白却是破天荒有些犹豫。
他看着门口处的那道都生了些许锈迹的大门门框,仿佛在看一道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门外是南召,门内是大唐。
他一脚踏入。
这一脚,稳稳地踏在大唐的疆域之上。
……
长安城,皇宫之内,大殿之上。
龙椅之前的仪仗扇缓缓落下。
一声内监的喝声传出。
“退朝!”
众臣喏了一声,如潮水般低头倒退,井然有序地撤出了这座富丽堂皇的金銮殿。
看着逐渐空无一人的大殿,龙椅上的那道身影似是有些疲倦,竟是不顾形象地斜躺在了龙椅上,伸出自己的右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然后他就这样闭着眼睛睡了过去。
身旁的内侍官们保持着手举仪仗扇的姿势一动不动,就这样直直地站在两旁。
任凭温暖的阳光照进殿内的光影缓缓缩回。
如梨园戏曲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