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天空一反常态的晴朗,晴朗得叫人不敢相信。
不敢相信之前曾有过鹅毛大雪纷纷扬扬。
此刻,在南召的首都弄栋城内的一家小馄饨馆子里。
或许是馆子里的老板手艺好,前来吃馄饨的人熙熙攘攘地竟然排成了一队长龙。
这排队等得久了,有些百无聊赖的人就开始瞎唠嗑。
“唉,你们听说了吗?前段时间凤翔城内的那场大战。”
此言一出,立马身旁的人都转过了身子看着出声的那个人。
即使没转身的,也都悄然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有人接话道。
“你说的是凤翔城那场针对剑圣柳白的大战吗?”
出声的人眼看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看,得意点头道。
“正是。”
于是大家就这样你一言我一句地说了起来。
“快别磨叽了,赶紧说说。”
“就是啊,瞎吊大家的胃口!”
那人眼看大家神色着实好奇得着不住一般,这才摇头晃脑地说了起来。
“听说啊,那日凤翔城满城的居民都被赶了出去,全部换成了修士,剑圣柳白负剑入城却是丝毫不惧,一声剑来,抬手之间尽驭满城剑修灵剑,漫天灵剑合二为一,一剑横天镇世间!”
有人不禁问道。
“然后呢,他修为那么高,又一手剑来直接废去满城剑修依仗,这还怎么打?不会就这样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说话的那人将袖子捋了捋,咳了两声。
“本以为就此奠定胜局,孰料半路杀出一个菊衣修士,这修士本身修为就极高,竟是为了一弑柳白甘愿以身化阵,再用不知道哪种手段将传说中凤翔城的凰灵给请了出来再祭了阵,硬生生将柳白重伤!”
“凰灵!”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等生灵存在?”
一旁的众人纷纷掩口惊呼。
重伤!
在馄饨馆里其中的一桌本来正在低着头大口吃馄饨的四个人动作纷纷一滞。
他们抬头看向那个正眉飞色舞朝着身旁的人突然顿了下来的人。
那人身着一身大红丝质棉袄,身材颇为矮小,眉宇之间也透露出一丝丝的精明圆滑,看起来颇像是一名从境外天竺过来贸易的胡商。
“你怎么又吊人胃口啊,接下来呢?”
身旁的人不时地催着那胡商想要听结果,结果胡商却只是微微笑而不语,一副有些欲说还休的模样。
就在这时,不远处桌子旁刚刚停顿筷子的四人中一人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拳头般大小的银锭拍在桌上。
那人身穿一身貂裘大衣,面容儒雅随和。
他笑着看向那欲言又止的胡商。
“适才你这般言语巧妙得很,讲得好像你就在当场一样,成功地勾起了我的兴趣,这样吧,你且继续说道说道,若是听得我高兴了,这锭银子就当赏你的。”
那矮小胡商望着拳头般大小的银子吞了吞口水,连忙笑脸继续说道。
“这位爷是不知道,那日我恰巧运货路过凤翔城,虽说距离远远的,但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你们可还记得前几天的大雪纷飞,似是突然进入了严冬时节,而且比以往中土的任何一个寒冬都要寒!”
一旁排队的人似小鸡啄米般点着自己的头,连正在煮汤的伙计都忍不住向着他注目过去。
“记得记得,我还好奇今年的大雪怎生降得如此之早,原来另有缘由啊,莫不是?”
胡商点了点自己的头。
“正是,当时漫天离火燃烧了约莫四分之一的凤翔城,本以为一代神话的剑圣就要葬身于此,可就在这时,凰灵祭天的大阵中柳白突然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中,他踏着万千飞剑洪流冲向高空中的阴阳之眼,从中抽出一把寒光凛冽的长剑高高举起。”
“顷刻之间,风云变色,天地之间仿佛罩上了一片雾气,紧接着就刮起了大风,将我赶车的骡子吹得都快站不稳了,然后就是你们大家都熟悉的那场大雪。”
在场的众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
胡商神情顿了顿。
“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后来路过赶路的一名修士说,可能是因柳白破阵身受重伤,那日城中的众人看到了杀他的希望,纷纷出手诛杀,虽然不知其中有没有人突然反戈保护他,但可以确定的是,那一战过后,柳白至今都下落不明。”
“在他走后,有修士壮着胆子进城一观,发现凤翔城已然塌陷了大半城池,城中到处尸横遍野令人心惊,将脚底下的雪踩开才发现鲜血早已蔓延了全城。”
“整个凤翔城,成为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死城!”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凑个气氛,说到这里的胡商神情突然激昂了起来。
“柳白他无愧剑圣的名号,真正做到了举剑天变色,横剑尸遍野!”
满楼的人纷纷沉默,没有再附和什么。
剑圣柳白,这样一个横跨整个时代的名号,可能自小就如雷贯耳地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的名号,竟是这般结局!
因为他,天下间才有了那么多想要学剑的剑修,因为他,多少人才有了津津乐道的由头。
他是所有游侠儿的梦想,是所有少女的梦中情人。
在场的很多人虽是笑谈般地讨论着他,但心底可能都是他的崇拜者。
胡商自己可能就算半个。
即使不是,也没有一个人心生任何嘲笑他的想法。
不远处那个身穿貂裘大衣的中年男子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走了过来将方才置于桌上的银锭亲自交予了胡商。
他抿着嘴拍了拍胡商的肩膀。
“你刚才的那句举剑天变色,横剑尸遍野说得很好,我很喜欢。”
“祝您往后生意兴隆,阖家幸福!”
“长命百岁!”
胡商一愣,笑着将手中的银锭揣进腰包,低着头道了个谢。
彼时的他可能想不到亲自拍了拍自己肩膀的是什么人,更想不到因为这一拍自己将会获得多活多少年的资格。
他只是面带喜意地伸手端住店小二给自己盛上来的馄饨,转身找了个空闲的桌位旁坐了过去。
好巧不巧刚好是那桌人邻桌。
他讪讪地笑着,目送吃完的四人逐渐起身离开才开吃。
只是他没有看见,最后走的那位少年回头仔细地看了看开始低头喝汤的他,然后嘴角轻轻地蹦出了两个字。
“谢谢……”
声音细若蚊足,微不可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