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屋的路上,心存疑惑的张紫妃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件。彤彤之前反常的举动应该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了马涛的秘密武器。据朱可靓所说,对抗霍金的战略也是彤彤提供的。这就证明了彤彤并非表面那样傻乎乎的。难道她是大智若愚,想隐藏自己的身份?
目前,张紫妃仍未见过彤彤的全名,所以对方有可能就是她一直要找的凤雏—学霸榜上排名第四的庞诗媛。可如果彤彤真的是庞诗媛,朱可靓岂会认不出来?以卧龙对凤雏的排斥,倘若她认出了对方,又怎会甘愿使用死对头献出的计策?
这些问题在张紫妃的脑中不断徘徊。她不知不觉已到了房间外,便推门而入。彤彤见到她,立马满腔关怀地问:“你没事吧?”
“就吹个笛子而已,我能有什么事?”张紫妃试探道。
“呃,我是说...马涛的德国朋友脾气暴躁...万一他动手打你,那就糟了...”彤彤原地编了个谎。“结果呢?谁赢了?”
张紫妃向室友展示了脖子上挂着的徽章。一个手心般大的黑色椭圆,一头凹、一头尖,上面刻着一匹红色骏马。
“哇,好棒!”彤彤欢呼道。
“我没记错的话,有了这枚徽章,路费可以找学校报销,”张紫妃走到了床边,把笛盒收起。“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化为徽章就变成了‘日行千米’。校长也真够小气的。一千米的路费,我还需要找他付吗?”
“不过好在可以累积,”彤彤补充道。“每天获得一千米的距离,在月底清空前,能累积至三万左右呢。只要规划好,等攒够了,周末就可以出去游山玩水啦。”
张紫妃踢掉了鞋子。“我平时又不到处跑,即便要旅行也不在乎这点路费。对于家在远方的马涛还挺实用的,可它对我而言就是个摆设喽。”
“富人也不会嫌钱多啊,”彤彤回到办公桌,翻开了书本。“再说了,你真的能随随便便花钱,不受父亲的管制?”
“别跟我提他,”张紫妃烦闷地说。她躺在床上,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几声。“差点忘了,我还没吃晚饭呢,”她起身道。“你要不要陪我去?”
“算了吧,”彤彤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吃东西,会长肉的。”
“就你那小身子骨,还怕胖?”张紫妃边提上球鞋、边拽着室友出门。“走吧,我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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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事啦!”晁聪儿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她花了半天把书房收拾得整整齐齐,终于可以放心地交给关小雨了。“小雨姐,你可要替我好好看管哦。”
“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关小雨承诺道。“请你再带我走一遍借书、还书的过程,行吗?”
“没问题,”晁聪儿把关小雨领到电脑前。“首先要以管理员的身份登录...”
曹曼在远处观望,满意地点了点头。她感到口渴,正准备去附近的售货机买瓶饮料,却突然发现坐在角落里的文诺。好奇的她悄悄走了过去,问:“这么晚了,在读什么呢?”
文诺搁下了手中的书,答道:“《西游记》第八回提到卷帘大将仅因失手打碎了琉璃盏,就被杖责八百、贬下凡间、每七日需受飞剑穿心之痛。文诺不才,不懂管治之道,但这惩罚似乎重了些。老大认为呢?”
曹曼听得出对方是在借书里的情节影射杨秋被逐出文科组一事。她仰头大笑,说:“话虽如此,可你怎能确定真相就这么简单?兴许卷帘是犯了别的错,而玉帝不愿直言,所以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处置了。”
“哦?”文诺轻挑单眉,道:“究竟是何事,玉帝竟不敢当众表明?”
一时难以开口的曹曼深吸气,坐在了文诺的旁边。“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反而会给你带来负担,不如不问。像我这样的,一旦知道就必有作为,还真是造成了不少麻烦呢。我的性格如此,无法改变,只是牵扯到他人,会令我内疚。”
文诺侧头道:“老大,恕我愚钝。你...”
“就当我在胡言乱语吧。”曹曼把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肩上,然后起身说:“早点睡,别累着。明天还要考试呢。”
此时,关小雨和晁聪儿已到了门外。
“搞定了?”曹曼问道。
“嗯,”关小雨笑看着晁聪儿。这孩子冰雪聪明,不但脑子机灵,教学技巧也是一流。此次训练很快就完成了。“老大,咱们走吧。”
晁聪儿向曹曼和关小雨道了别。落手后,她盯着文诺眼前的《西游记》,说:“周四晚上还有工夫看这个?不用复习吗?”
文诺合上了书。“一个道具罢了。”
晁聪儿不懂,却也不多问。“那我先回屋喽。”
“等等,”文诺伸手挽留。“我想让你帮我调查一下...”
“调查什么?”
文诺犹豫了片刻。曹曼的警告在耳边再次响起:“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反而会给你带来负担。”不,她必须知道。身为文科组的副组长,她有义务、有权利去管这件事。
“记录每个成员GPA的变动是书记的职责之一吧?”
“是的,”晁聪儿回答说。“我会随时收集成员们的挑战结果、考试成绩、等信息,每周都做统计。这样有人落后的话,我们可以及时反应。”
“能给别人看吗?”
“一般人肯定不行,”晁聪儿咬着指甲说。“但你是副组长,按理说应该可以吧。”
“好,”文诺立即站了起来。“请带我查看两周前的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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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紫妃和彤彤进了一家十点仍在营业的饭馆。前台位于一楼的大厅内。此处布置地简简单单,四面裂了缝的墙壁稍显破旧,但头上的光线还算明亮。说它干净,脚下的地砖却沾着不少的灰尘。说它肮脏,乍眼一看又道不出过多的污点。下了一道狭窄的水泥楼梯,二人在角落里找了一张木桌。见还有其他客人,张紫妃才放心入座。
“不错嘛,”彤彤盯着墙上的一台电视说。“还能边吃边看球赛。”
“先把菜点了吧,”张紫妃给对方递了菜单。
彤彤也不客气,一个人就点了六道菜,外加一份烤馍。张紫妃看着室友狼吞虎咽的模样,不忍笑道:“你有多久没正儿八经吃一顿了?天天见你拿老干妈配米饭。这样下去会营养不良的。”
“你可别小看老干妈,”彤彤狡辩时仍不忘往嘴里塞食物。“有句话是这么讲的:‘世上没有什么问题是一勺老干妈解决不了的。如果一勺不够,就再来一勺。’”
“对,”张紫妃挑逗道。“万能的老干妈什么都行,就是管不了你的饥饿。”
饭后,彤彤打了个饱嗝,一脸满足地靠着椅背。她身前的碗盘被打扫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了少许的汤汁。前去结账的张紫妃匆匆归来,慌张地问:“你带钱了吗?”
“我?”彤彤迷茫地说。“不是你请客吗?”
“不知是怎么回事,绑定手机的银行卡无法使用,”张紫妃解释道。“而我的钱包落在宿舍了。”
为了查明情况,张紫妃给小严打电话,问了个究竟。原来张毅德发现张紫妃前几天一次花了一万块钱,就将银行卡冻结了,以免女儿继续胡乱消费。他怎知那笔钱是魏妍索要的封口费,即使知道也不会认同。
“老爷让我告诉小姐,如果在外头混不下去了,可以随时回家。”
张紫妃反驳道:“你转告他,那个破家我是不会回的。我有办法养活自己,不用他操心。”说完,她又换了个温柔的语气。“小严,谢谢你。让你这个中间人为难了。”
“小姐,这没什么,”小严回复道。“如果有急事,记得找我。”
挂了电话,张紫妃默默地坐了一会。她刚才的言语只是为了跟父亲赌气。其实,她并不知该如何赚钱,更不习惯独立在外打拼。可话既然出了口,就不能收回。收回就等于认输。
彤彤从对话中已猜了十有八九。“这下完蛋了。我们搞不好要被扣住,砍柴烧火、洗碗刷锅。”
“砍柴?”从未干过体力活的张紫妃开始担忧。
“通过别的方式挣钱也可以,”彤彤摸了摸下颌。“以你的姿色,陪店老板过个夜应该够了。”
“死一边去!”张紫妃在桌下踹了对方一脚。“这时候倒有心情说笑。还不赶紧想办法?”
“说好你请客,忘了钱却要我帮你解围,”彤彤嘟囔道。她扫了一眼餐厅,见有一对客人时不时望着电视,心中便有了法子,于是将服务员唤来,要了一份甜点。“哦,麻烦您顺便再给我弄一张纸和两个小信封。多谢啦!”
待服务员离开,张紫妃悄声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钱已经不够了,你还点吃的?”
“总得找个理由继续待着吧?”彤彤从口袋里取出一支钢笔。“反正会有人为我们结账。怕啥?”
过了没一会,服务员端着一盘年糕走来,并把彤彤要的纸和信封交于她。彤彤把纸撕成三份,在其中两张写上字,然后卷成团,塞入信封。她伸头瞅了瞅张紫妃身后隔着一桌远的两位男士,胸有成竹地说:“看我的吧。”
彤彤把笔插入发髻,起身走到两位男士旁边,把信封放在桌上。“二位,这信封请先替我保管着。等会儿一定有惊喜哦。”
两位男子虽有些不解,却答应了。彤彤回座后,张紫妃连忙问:“你这是何意?”
“天机不可泄露,”彤彤眨眼道。“来,趁热吃。”
张紫妃参不透对方所想,但寻思听彤彤的向来没错,便不再追问,与她一同分享着年糕。过了十几分钟,电视播放的篮球赛终于结束了。长石队以89比84胜了河津队。
两位男子也在专注比赛。此时,彤彤再次来到了他们的桌边,道:“其实我早就预测了这个结果,并把它写在了信封中。”
“姑娘,你在玩什么把戏呢?”相对年幼的那位问道。此人五官端正,但体型微胖,比起对面的英俊男子差了不止一两点。从外貌来看,两者的年龄皆在三十以上。穿着稍偏正式,格子衬衫配卡其长裤,但除去领带和手表又少不了几分休闲。
“我是认真的,”彤彤坚持说。“你若不信,我们拆开信封,一探便知。”
那男子耸了耸肩,没有异议。彤彤自己拿了一个信封,将另一个递给了对方。微胖男子按照吩咐撕掉信封的顶部,把里面的纸团倒在了桌上。打开后,纸上写着「长石队胜」。
彤彤边拆着她手中的信封、边说:“二位可还记得,我在比赛结束前就把这两个信封交于你们了。倘若我真有未卜先知的本领,你们能否赏个面子,把我的饭钱给付了?”
微胖男似乎有话要说,却被他的朋友举手制止。“行,听你的。”
得到了承诺,彤彤才将纸团的内容展示。果不其然,上面写着「河津队84比长石队89」。她本以为对方会大吃一惊,然而微胖男只是点了点头,说:“我去一趟卫生间。老夏,你看着办吧。”
彤彤见大事已成,欢喜地等着对方兑现诺言。那男子坐着不动,道:“同学,这种骗钱的小伎俩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在别人面前献丑了。”
遭到否认的彤彤不知所措,只得逞强以掩盖自己的心虚。“先生,你这就不对了。我们事先谈好的,你莫非要赖账?”
那男子微微一笑,道:“你露出了重重破绽,不会毫无察觉吧?”
“破绽?”彤彤不服,反问道:“你-你倒是说说看。什么破绽?”
未等对方缓过神,那男子一把夺走了彤彤的字条,与自己的那张做对比。“你的纸条上面的字明显比我的这张新鲜,墨水还没有干透就被你卷了起来,所以留下了几处模糊的痕迹。”
彤彤下意识地啧了啧嘴。她是一时心急,才有所疏忽。
“再者,你第一次来与我们对话时,钢笔是从右到左插在头上的,而现在却是从左到右。这就说明你中途将笔取了下来,用过后又插了回去。只不过你右手抓了年糕,所以换为左手写字。插笔的方向也自然而然地变成了从左到右。”
又被指出破绽的彤彤偷偷把右手挪至身后,试图用裙子清理掉拇指与食指上的证据。
“我想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你原本有三张纸条,先在其中两张分别写上「长石队胜」和「河津队胜」。卷成团、放入信封后,在外做好只有你能识别的标记。待比赛结束,你又慌忙地在第三张纸上写下分数,藏于口袋里。
“你来到我们桌前,把含有「长石队胜」的信封交给我朋友,自己拿走了错误的预言。我朋友打开他的信封,内容当然是正确的。而你在以与我们谈条件为干扰的同时,左手把写有分数的纸团握在掌心,右手紧捏着信封,在倒扣时迅速张开左手,纸团就仿佛从信封掉落在手中一般。
“倘若我的推理无误,现在你右手里的信封应该还装着那张写着「河津队胜」的字条吧?能否让我看看?”
彤彤被说得哑口无言。她把信封抛在桌上,叹道:“栽在你手里,算我倒霉。”然后垂头丧气地回到了自己的餐桌。
张紫妃目睹了这一幕,不由感到忧愁。店中除了她和彤彤,客人就仅剩这一对男士了。想要脱困,恐怕只能硬着头皮恳求他们帮忙。
没想到的是,那男子竟把服务员招去,开口道:“那边两个女生的饭钱算到我账上。”
微胖男从厕所出来,二人便穿上大衣,准备离去。他们从身旁经过时,张紫妃突然转头说:“先生请留步。”
两位男子停顿了片刻,不知这女生把他们叫住所为何事。
张紫妃站了起来,感激地说:“谢谢您出手相助。”
“一顿饭钱而已,何必挂齿?”英俊男子近看更显成熟。两撇细细的胡子挂在嘴唇的上方。偏瘦的脸庞颧骨突出,双眸与眉毛亦是无可挑剔。唯一堪称不足的便是他眼角旁被岁月划出的几道皱纹。
“我的室友刚才多有冒犯,”张紫妃鞠躬道。“实在不好意思...”
“哪里?”那男子客气地说。“我看你们像是东菡的学生。估计是忘了带钱包,不得已而为之。”
“饭钱我会还给您的,”张紫妃立刻拿出手机。“方便向您要电话号码吗?”
那男子挥了挥手。“不必了。”
“这怎么行?先生,请勿推辞。”
“别先生长、先生短的了,”那男子笑道。“我叫夏季。你就喊我‘老夏’吧。”说着,他便依了张紫妃,与她交换了联系方式。
“‘老夏’?”张紫妃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太适应。
“叫他‘夏博士’也行,”旁边的微胖男建议道。他又介绍自己说:“我姓苗名让。别看我比老夏年轻,论学历我还是更高一筹。人们都称我为‘苗大才子’。”
“瞎扯什么?”夏季把苗让推到了一边。“人家姑娘不欠你钱,管你是谁?”
彤彤见几人聊得快活,便也不再羞愧,抱拳道:“今日与二位相逢,我才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雕虫小技在你们面前简直不堪一击。有机会还想讨教讨教。”
苗让迷惑地盯着夏季,问:“什么雕虫小技?”
“这位同学八成是看你没被她的预言能力所震撼,所以断定你也早就参透了其中的玄机,”夏季解释道。“殊不知...”
苗让闻言,拍腿大笑。“丫头,你平时不关注球赛吧?河津队败给长石队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电视上放的是重播。把这场比赛结果丝毫不差地写下来,我也做得到,有什么稀奇的?”
彤彤得知真相,顿时无地自容,在回宿舍的路上低头不语。一旁观察的张紫妃见状,更加确信室友就是凤雏,心中也逐渐酿成了一个试探对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