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张紫妃的加入,课外团的聚会更加充满了兴奋。
“哟,小康,艳福不浅啊!”乔月遥挑逗说。“怎么天上又掉下一个妹子?”
“适可而止哈,”孙尚康警告着,然后向张紫妃道歉。“不好意思,他们喝多了。”
张紫妃害羞地摇了摇头。她巴不得乔月遥的想法坐实。
“哎,真羡慕,”乔日逍失落地盯着手中空空的酒瓶。“看着他们,就想起了我和姗姗。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她现在是死是活...”
乔月遥不忍见兄弟悲伤,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说:“哥,时候不早了。”
乔日逍醉醺醺地望了望四方,点头道:“那,咱们撤吧?”
众人在二乔的带领下开始返回学校。孙尚康和张紫妃走在队伍的末位。
“我一直对外说我的梦想是成为父亲那样的生意人,”张紫妃借酒壮胆,吐了真言。孙尚康耐心地倾听着。“其实那都是谎言。从小到大,我所有的路都是由父亲一手安排。他说是为了我好,将来能成大器。才怪!我姐跟我一样,一生任他摆布,到头来还不是被他给嫁了出去,当了个天天受气的家庭主妇?”
“真是抱歉,”孙尚康表示同情。“你今天就是因为这个跟你父亲吵的?”
“差不多吧,”张紫妃喃喃地说。“你呢?你家里是什么情况?”
孙尚康本不愿谈起家庭,但张紫妃既然跟自己分享了最私密的事,他觉得也该坦诚相待。“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也是生意人,有一次被坑骗,输了很多钱。从此就卧病在床,不久后便离去。母亲靠着父亲留下的遗产把我们仨抚养成人。再后来...”
说到这,孙尚康停顿了一时。张紫妃疑惑地看着他,期待继续。
“再后来,我姐孙姗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失踪了?”张紫妃听说过东菡曾有学生失踪,但没想到孙尚康的姐姐是其中一位。
“事发的前一周,她收到了多个仇敌的挑战。姐姐自入校以来,为了称霸校园,得罪过各种各样的人。找她复仇的都是曾经被她踏在足下的学生。他们私下形成了一个秘密组织,待时机成熟便一拥而上。当时离期末考很近,姐姐本来压力就大,再加上数十个人同时向她挑战,终究没能撑下去。
“落了榜,姐姐自然不甘心,但想从东菡的底层重新爬上去,谈何容易?她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的,每天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不久后,她就突然不见了。
“根据她室友的证词,姐姐当天下午声称要出去吃晚饭,而且非要一个人去。那时天还亮着,差不多四点左右。她从离开到五点多之间还和他人保持着手机上的联系,但到了六点,她便不再回短信了。与室友约好了八点钟一起去看演唱会,结果也没在场。过了二十四小时,她仍音讯全无,我们就报了警。”
“警方那边是怎么处理的?”据张紫妃所知,因孙姗是成年人,如果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她遭遇侵害,警方就没有管辖权。
“啥忙也没帮上,”孙尚康叹气道。“我们自己花钱调动资源,最终只查出姐姐当天下午四点多乘了一辆出租车。司机说是去了会笼山附近,是一笔大单,所以他记得很清楚。”
“会笼山?”张紫妃想了一想。“那里离学校有一个小时的路程。怪不得她四点就出了门。”
孙尚康继续说道:“我们刚有了点头绪,几天后却有人在学校附近爬山时找到了姐姐那天穿的衣物,里面包括内衣、鞋袜。唯独一件不在其中,就是她的发箍。”
“怎么会这样?”张紫妃若有所思地问。“难道她是从会笼山回来后才遇害的?或者说,犯人知道你们查到了会笼山,所以在别处丢掉那些衣服为诱饵,来误导你们?”
“这就很难判断了,”孙尚康一脸郁闷地摇着头。“不过找到了衣物,我们就获得了警方的协助。只是至今还没有新的消息。”
“其实关于那些衣物,还有一个疑点。”走在前面的乔日逍无意间听到了后方关于他未婚妻的谈话,便放慢了步伐。“孙姗那天除了衣服,身上应该还有手机和钱包。这些也没找到。所以总结下来就是,她所有值钱的物品都不见了。”
“值钱的物品?”张紫妃对此有了疑问。“发箍也算吗?”
“那是我送她的订婚礼物,内藏钻石。”乔日逍打开了手机屏幕,给张紫妃看了他的壁纸。照片中,一位清秀的女子冲着镜头微笑。蘑菇发型的刘海下是一双又大又圆的眼睛。头顶的绿色装饰品虽闪着金色光芒,却怎么看都是一件普通的发箍。
“奇怪...”张紫妃自言自语道。
乔日逍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含着泪说:“不管是谁干的,只要让我逮着,定叫他碎尸万段!”
“这件事过后,我妹妹孙泉—当时的课外团副首领—就继承了姐姐的职位,”孙尚康接着讲到。“她一直认为校园内的斗争是导致姐姐悲剧的原由,因此便下了令,不准课外团的人参与其他社团之间的矛盾,更不允许夺取学霸榜上的位置。”
张紫妃这才明白为何文科组遇难,理科派和杂学社都蠢蠢欲动,而课外团却稳如泰山。
到了校门口,孙尚康看了看手表,问道:“紫妃,你还回得了家吗?不行的话,我妹今晚正好不睡宿舍。你若不介意,我可以帮你要她室友的联系方式。”
“啊?”鲁子敬做出诧异的表情。“头儿她...”
“哦,没什么,”孙尚康搪塞道。“她去了朋友家。”
“那好吧,”张紫妃也别无选择。“麻烦你了,康哥。”
§§§
“同学请进。”
开门的是一位比张紫妃矮一头的女生。细细的黑发被绑成一个偏于右方的发髻,中间插了一支铅笔。一副圆眼镜架在鼻梁上,枯瘦的脸蛋使原本就不小的眼珠更加突出。淡淡的嘴唇有着明显的干燥,嘴角还沾着吃薯片时留下的调味粉。
张紫妃向里迈了一步。每面墙只有两三米长,除了一张窄小的双层床,就没有其他家具了。床另一边的地上被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箱子,剩下不到一米宽的行走空隙。天花板挂着一盏发黄的灯,是房间唯一的光源。四面脱皮的墙壁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反倒贴满了一些旧报纸和杂志。看到这寝室卑微的条件,张紫妃突然有些后悔。她万万没想到,堂堂课外团的首领居然过得如此简朴,毫无富家子弟的风格。
“我叫彤彤,”孙泉的室友伸出了右手。
“嗯,你好。”张紫妃在短信里介绍过自己的姓名。她刚琢磨着要不要再说一遍,却被对方一手的调味粉惊到。
彤彤也意识到了问题,连忙用衣服在背后擦了擦,并再次将手伸出。张紫妃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忍着恶心,礼貌式地握了一下。
“你这房间...”张紫妃又考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全校最便宜的,”彤彤并不感到羞耻。“据说是原来的储存室改造的。”
“哦...”张紫妃心里有些不适。“该不会有虫子之类的吧?”
“偶尔会有蟑螂、蛾子、蜘蛛,”彤彤笑道。“不过别怕,有我呢。”
听到这个回答,张紫妃哆嗦了一下,然后把书包放在一个相对来讲比较干净的纸箱上。
“孙泉睡的是上铺,”彤彤弯着腰整理自己的被子。“你不打呼噜吧?”
“应该不打吧,”张紫妃脱了鞋,开始往上爬。
“哎哎哎,你干嘛呢!”彤彤察觉到床的晃动,立马扭头大喊。
“怎么了?”张紫妃停在梯子的半截。
“你咋没洗澡就上床?”彤彤训斥道。
“啊?”张紫妃一脸不情愿。“就这屋子、这破床,还要洗澡?”
“要不呢?”彤彤挥手让对方下来。“你看你身上,都啥玩意?跟打完仗似的。”
张紫妃瞅了瞅她一身脏兮兮的衣服。被关小雨踩在脚底下的画面在脑海中再次浮出。那一刻,她恨不得亲手扒了关小雨的皮,此时却觉得自己罪有应得。
“好吧,”张紫妃同意道。“不过你得借我几件衣服。”
既然是她提出的洗澡,彤彤自然无法拒绝这个请求。她从床底下拽出一个行李箱,打开后挑了几件,递给张紫妃。“估计有点小,”她依依不舍地说。“别硬撑,穿破了你赔哦。”
张紫妃接过衣服,在手中摸了摸。“就这种...”她刚要说“低贱”二字,却止住了嘴。“行,穿破了我赔你十件。”
“真的?”彤彤兴奋地问。她又从箱子里取出一大堆。“这些你随便试。”
“好了好了,”张紫妃不耐烦地将对方推开。“有这几件够了。”
“澡堂出门左拐!”彤彤追着喊道。待门关上,她嬉皮笑脸地跑回床边,捡起一条裤子,搂在怀中。“十件...”
§§§
躺在照灯下的女子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恢复意识的过程中,她缓慢地抬起手,挡在脸前。那光芒虽然不强,但在周围漆黑的情况下仍然显得明亮。
女子从床上坐起,发现旁边的地上摆好了餐盘:一瓶牛奶、一盒水果、两片面包夹着煎蛋。口渴的她先拿起牛奶,喝下了半瓶,然后徒手抓住了面包,饥饿地举到嘴边。
按照一日三餐来算,这应该是第四十八天了。在这个抬头不见天日的牢房里,人分辨不出早晨和夜晚,更无法与外界达到任何联系,唯独那一贯不变的规率颇为可靠。
“鹿先生请。”
听到说话声,那女子忽然全身不动,专注地用耳朵探查这段语音的定位。
“昨天我们刚检验过,”说话的是同一个人。“阴性。”
四面的水泥墙虽然坚固,隔音效果却格外地差。没错,声音来自左边那间屋。
“她是何时进来的?”另一个男人问道。
“半年前。”
对方沉默了片刻。“六个月了还没有成果,留着何用?做了吧。”
“是。”
脚步声向这边走了过来。女子放下面包,快速躺下。
果不其然,房间的门被悄悄打开,进来了两个人。走在前方的男子戴着一个鹿头面具。他身后跟着一位灰发的老道士。
“这是上个月—”
鹿头男举起手,打断了老道。“她,你就不必介绍了。”
那女子虽背对着访客,但能感觉到他在接近。她算准时机,猛一转身,将隐藏的锐器狠狠地戳向对方。
然而,一只左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前臂,阻止了攻击。原来,鹿头男早有防备。他用右掌轻轻一拍,便把武器从女子手中打落在地。
行动中,一直盖着女子的鲜红色丝布掉了下来。她急忙将红布拉起,遮住自己赤裸的身子。
“哈哈哈哈!”鹿头男大笑。“不愧是我看中的女人,够机灵。”
“鹿先生没事吧?”那老道上前一问。
鹿头男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凶器,举在灯光下检验了一番。“原来是一根鸡骨头。于道长,你作何解释啊?”
“前-前天的食饭中确实有一只鸡腿,”老道张慌忙地回想着。“估计是贫道收拾的时候没有留意...”
“哼,那就对了,”鹿头男死盯着女子。“前天的骨头,经过这么长时间,怎么也磨成利器了。于祭,就是你的疏忽大意,险些害了我呀。”言罢,他气愤地将骨头丢在老道的脚前。
“鹿先生息怒!鹿先生息怒!”于祭连续低头求饶。“绝无下次!”
“还好拷住了她的右手,”鹿头男淡定地说。“她使用左手稍有不便,慢了半秒。这半秒之差就足以致命。”
于祭偷偷用袖子擦掉了脑门上的汗,蹲下拾起了骨头。“真是万幸,万幸...”
望着女子充满不甘的眼神,鹿头男得意地说:“你一定在纳闷,我为何提前预知你会对我出手,是吧?”
那女子不吭声,但流下的泪水表明了一切。
“告诉你吧,”鹿头男走向了餐盘跟前,拿起了牛奶杯。“我进来时,有一道椭圆形的白痕从杯口下达奶水。这就说明你刚刚才喝过,又怎会卧在床上一动不动?
“还有,床边的那块墙明显有被某个物体反复摩擦的痕迹,所以颜色与周围不同。看到这一点,我便有所猜测。既然你想装睡,我自然就要做好被刺杀的准备。”
计策不成又受这般羞辱,那女子再也无法容忍。她大声吼叫,并使尽全身力气想挣脱绑着自己的锁链。
看着对方的挣扎,鹿头男甚是喜悦,继续挑衅道:“我观察你很久了,孙姗。想这么轻易就把我干掉,你还是太嫩了。”
说完,鹿头男大摇大摆地离去。于祭跟在后面,把门关紧,留着孙姗一人在屋内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