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奉走下擂台，默默归位于人群中。莫江目送着对手，举起话筒说：“我能险中求胜也算是侥幸。感谢潘同学上台赐教。”
“这个莫江倒挺谦虚的，”刘贝贝天真地说。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张紫妃在旁摇头。“‘过度的谦虚等于骄傲。’二人的技术明明有天地之差，他却假惺惺地说什么‘险中求胜’。这种虚伪的行为真是令人作呕。”
刘贝贝看了看两边，却不见关小雨，便好奇地问：“诶，小雨呢？”
“她刚才绕到那边去了，”鲁子敬指向操场北方的人群。
“那不是文科组吗？”张紫妃纳闷地说。“她跑那里做什么？”
这个疑问很快就有了答案。潘奉下台后，莫江开口提起文科组，想要一较高下。此时关小雨挺身而出。她原本穿着的黄色外套被更换为深蓝色夹克，下身的绿色短裙依旧不变。上蓝下绿的搭配倒也新鲜，但这件夹克明显小了一码。里层的白色衬衫露出了两三厘米的高度，成为蓝与绿之间的隔离线。
莫江眼看深蓝服装的女生上台应战，大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文科组的人吗？”
“少废话，”关小雨有意避开问题。“选个项目吧。”
对方简洁的话语令莫江颇感意外，可他很快就振作了起来，笑道：“好，既然你是文科组的，那我们就玩一把「笔画飞镖」，如何？”
“真不明白小雨是怎么想的，”刘贝贝在台下焦急地说。“好好的，冒充文科组的人干嘛？”
“原因很简单，这二人都好强，”鲁子敬分析道。“莫江大可根据挑战者的身份选择利于自己的项目，可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挑了对手略强的领域。这就说明他认为利用敌人的弱项将其击败并不光荣。
“莫江如此，关小雨更是如此。她若以理科派成员的身份登场，莫江必定会以理科为主题。如此一来，小雨同学便胜之不武。她假扮文科组的人向莫江宣战就是为了证明她，关小雨，即便处于劣势也依然能获胜。只有这样，她才配登上学霸榜。”
华山学院的几位学生助理把一块底部钉着轮子的长方形木板推到台上。待莫江点头，他们将盖着的红布揭开。只见板面被分为多个方格，每个格中写着一个汉字。
“这块木板有两米高、八米宽，”莫江介绍道。“每个方形格子的高宽各为25厘米，也就是说每格的面积为0.0625平方米。整个木板含有256个格子，上面写着不同的汉字。
“每轮开始，裁判会随机写下一个1至56的数字。我们需站在五米以外将飞镖打在含有与该数字等同数笔画的汉字上。
“一轮限时四十秒，可多次发射飞镖。四十秒过后由裁判进行检验。飞镖击中的字符合条件，便可得分；反之，则扣分。若同一个字格上有两枚飞镖，就只算前者的分。
“要注意的是，分数是按照格子的颜色来定。红格里的字笔画比较难分辨，所以值5分。绿格里的字几乎一眼便能看出，所以只值1分。黄色居中，为3分。
“共有三轮。累积分数多者，胜。”
讲完后，莫江转向关小雨，说：“怎样？要不要先来把测试—”
“不必了，”关小雨冷漠地将其打断。“开始吧。”
曹曼在台下观望着，表情略显紧张。在旁的张瑶也不得心安，着急问：“老大，你觉得小雨能行吗？”
“难说，”曹曼回答道。“这次的比赛项目涉及到了多方面的技巧。搜寻、辨识、镖技，三者缺一不可。不过小雨既然敢上去迎战，那就必有把握。”
曹曼的话很快就被证实了。第一轮，关小雨打中的字格为两红一黄。莫江虽多打中一个字格，却是三黄一绿。关小雨暂时以3分领先。
刘贝贝为朋友高声欢呼着，鲁子敬却不乐观地说：“小雨一时占了优势，可她毕竟对板上的字不熟。莫江长期训练，所以对于个别字的定位是非常之快。第一轮显示的是单位数，难度不高。若遇到双位数，辨识所消耗的脑力就会增大。那时，恐怕小雨就没这么顺利了。”
果然，第二轮关小雨的动作明显迟钝了许多。她的眼睛飞速地扫视着板上的字，过了很久才发射飞镖，击中写着「鸵」的黄色字格，又在最后一秒将第二枚飞镖射向写着「笔」的绿色字格。此次她一黄一绿，仅得了4分，而对手莫江以三黄反败为胜。
看着19比17的分数，张瑶手掌冒汗，对曹曼说：“老大，情况不妙啊。”
曹曼沉默不语。身后的余静忍不住道：“何必如此关心一个外人？”
“小雨好歹也是代表我们文科组出战的，”张瑶回头道。“她若胜了，我们也沾光。她若败了，岂不是丢了社团的面子？”
“无需担忧，”余静自傲地说。“她若败下阵来，我便上台与莫江挑战。”
到了第三轮，李茹掀起牌子，展示的数字是36。莫江以反射般的速度抛出手里的飞镖，打中了写着「?」的红格。他得意地看向丝毫未动的关小雨，说：“你已经输了。”
见关小雨仍盯着字板，莫江放下其余的飞镖，走到对方的右侧。“不骗你。看，我连飞镖都不要了。”他举起双手为证。“别浪费时间了。板上唯一三十六笔画的字就是这个我已击中的「?」。”
关小雨依然原地不动。莫江摇头笑道：“还不信，是吧？那你就多看一会儿。我不急，反正只是多等几秒而已。”
莫江的话语刚停，关小雨突然连续发射两枚飞镖。第一枚将莫江的飞镖打落在地，而第二枚插在了「?」字的正中心。
“你...”莫江还没来及反应，时间就已经到了。他傻傻地看着周围，然后又转向关小雨说：“这...这不对吧？不可以吧？”
“可不可以你自己不知道吗？”关小雨冷静地回答。“据你所描述，时间过后才进行检验。也就是说，如果飞镖在击中字板后落地了，便不算分。”
“是我的飞镖先击中了目标，应该还算我的分！”
关小雨举起食指，纠正道：“错。你说的是如果检验时，有两枚飞镖插在同一个字格上，便以前者为准。可目前的情况与你所说不同。字格上只有我一人的飞镖。”
“你这分明是耍赖！”莫江怒喝。
“我耍赖？”关小雨反驳道。“项目由你来挑，规则由你来定。我如何能耍赖？”
见对方不服，关小雨点了点头。“你是否认为我才智远不如你，却钻了空子，赢得不公平？”
莫江虽未开口，可他的表情已诉出了心中所想。
“实话告诉你吧，”关小雨继续说。“在第二轮，我的飞镖之所以迟迟不发是因为我那时在拼命记下整个字板上的内容。像「?」这么出众的字，我怎能没注意到？第三轮，我本可以快你半秒发射飞镖，但我选择了等，就是因为我意识到了规则中的漏洞。我不确定你是否会利用这个漏洞，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我决定最后一刻才出手。即便如此，也是有风险的，不是吗？倘若我未将你的飞镖打掉，或第二枚未击中字格，岂不是把胜利白白送了你？”
听完关小雨的讲述，莫江心中仍有不甘，嘟囔道：“技术差就是技术差，还编什么借口，说第二轮在记板上的字。这两百五十六个字的位置，岂是如此短时间内能记下的？”
“你若不信，可以考考我。”
关小雨转身背对着字板。莫江犹豫了片刻，不知此话是否真诚。几秒后，见对方依然闭目站在那里，便试了一试。
“第五列、第八行。”
“「扃」。”
“第十三列、第二行。”
“「实」。”
“第二十八列、第七行。”
“「雾」。”
台下顿时议言奋起。众人对关小雨佩服得五体投地。莫江自知技不如人，只好甘拜下风。李茹宣布关小雨以22比19获胜。多出的3分乘以0.25，添加到她的GPA上。活动结束，被全校的赞声所包围的关小雨炫耀地走下台去，来到曹曼的面前。
“恭喜你，”曹曼用骄傲的眼神看着关小雨。“也感谢你为文科组解危。”
“客气了，”关小雨谦虚地说。“没有我，你们照样会胜出。反而是我该谢谢你给予我出面的机会。”关小雨将夹克脱下，递给曹曼。“物归原主。”
“你留着吧，”曹曼举手把衣服推回。“说不定你哪天会加入文科组呢。”
“这怎么可以？”关小雨推辞道。“再说了，即便有那天，这服装也得量身定做。不瞒你说，我穿着有点小。”
听了此番答复，曹曼目光充满激动，边接过衣服、边幻想着关小雨有一天再次穿上文科组的深蓝色外衣，与自己并肩作战。
“小雨，你好棒啊！”刘贝贝突然从人群中冒了出来，给关小雨一个深情的拥抱。“你现在的GPA肯定超过4.0了，有资格上学霸榜喽！”
曹曼见理科派和课外团的人到来，便带着文科组的成员悄悄离去。
“能否入榜还尚未可知，”关小雨低调说。“要等到月底才公布排名。我目前的GPA虽然很高，但到时候排在哪就不好说了。”
张紫妃站在一边，带着排斥的语气说：“赢了比赛，第一想到的不是去队友身旁，反倒来了敌人的阵营。怕不是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吧？”
“怎么，张大小姐看我这么受欢迎，有点不开心了？”关小雨笑道。“我向曹曼借了衣服，当然要先还给人家。”
“哟，说起衣服，你原来的红色外套哪去了？”
张紫妃这一说，提醒了关小雨。她望了望周围，不见曹曼的身影。
“别看了，”张紫妃翻了个白眼。“她早就带着你的外套走了。这样一来，你又得去找她。真是狡猾的手段。”
对于张紫妃的批判，关小雨甚是反感，怒道：“我好不容易战胜了莫江。你作为朋友，不但不恭喜我，反倒说一些扫兴的话。难道你这样做就问心无愧？”
见二人恼羞成怒，刘贝贝连忙劝和。“好了，小雨，”她将左手放在关小雨的肩上。“紫妃也是一片好意，怕你被曹曼误导—”
关小雨立即把肩膀挪开，满怀怨愤地说：“你为什么总是向着她？这次明明是她先顶撞我。什么‘一片好意’？我看她就是嫉妒！”言罢，她气冲冲地转身，往主楼走去。
曹曼带领文科组的人从宿舍的二楼观察着下方的情景。“火已点燃了，”她说话时，表情无比的平静。“不过火力尚不足，需加些木柴。”
文诺向前，将一张旧报纸交给曹曼。“我调查了关小雨的历史，找到了这个。”
曹曼看了一眼，然后将报纸折叠并撕成两半。
“老大，你这是...”许楚楚诧异地说。
众人也纷纷不解，唯独文诺笑着言道：“老大，这一招高明。”
曹曼闭着双眼，用欣慰的语气说：“知我者，文诺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