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楼殊深的一声“师父！”，所有人都回了头，慧觉眼神迷离地望着他，楼殊深继续说道“师父，小公主……小公主她……她不见了！”
慧觉身形一晃，摇摇欲坠“怎么回事？”
“我刚刚去打水，路过那个禅房的时候，看到一个黑影闪过，我怕小公主遭遇不测就进去看了看却发现床上根本没有人……”楼殊深跪了下去，抹着眼泪不住地说着。
几个乳母连招呼都没有打就跑向了禅房，慧觉揉了揉皱着的眉头，道“阿深，你跟我来。”说罢，慧觉起身，向着自己的禅房走去，楼殊深跟了过去。
关上了那扇此时显得异常沉重的木门，楼殊深垂下了头，黑暗中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师父，佛是普渡众生的，是的吧？”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期待着得到肯定的回答。
“是啊，哈哈，普渡众生，佛啊，是那么伟大的存在，怎么可能不渡这众生？”慧觉情绪崩溃，哭笑不得地说道。
“那么，我做什么佛都会原谅我的，对不对？”楼殊深没有在意慧觉的态度，只是不停地自顾自地说着。
慧觉神色暗了暗，此时的他脑中逐渐变得清明，说道“阿深，你走吧。”
“为什么？不是说佛慈悲为怀吗？我也是众生的一员，为什么不能渡我？为什么？”楼殊深近乎崩溃，疯狂地说着。
“呵，确实慈悲为怀，所以阿深啊，你做了什么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慧觉背过了身，冷冰冰的话语似利剑一般插向了楼殊深的胸口。
“师父，我不走，你为什么赶我走？我做了什么难道你们不都是知道的吗？这一切你们都是默认的，可是你们谁都不愿意动手，让我一个连十岁都不到的孩子动手。你们心安吗？如今我动了手，我不怪别人，这是我自己选的路，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愿意付出代价，后半生我愿意常伴青灯古佛，为我的所作所为赎罪。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连我这点儿愿望都要剥夺？啊？”楼殊深嘶吼着，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抱着头，哭个不停，此时的他才真正像个孩子……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的，”慧觉转过了身，一只手搭在了楼殊深的肩膀上，“阿深，你是暗楼出来的人，鲜血，或者说是杀人，是你迟早要经历的。你小小年纪就已经被派出来做任务，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如今只这一个，你就如此心不安，往后怎么得到重用？但我话也只说到这里，你若是觉得很难接受，想要赎罪，那我写信到其它寺院，你去那里必会得到优待。路，我给你摆在这里了，怎么走，怎么选，是你自己的事。但是，给你考虑的时间可不够多，最多一柱香的时间，毕竟，陛下的旨意快要到了，你还要有走的时间。”再次拍了拍楼殊深的肩膀，似是安慰之意，站在了一边，等待着。
“我还……回的去吗？”良久，楼殊深嘴里嘟囔出这样一句话。
“你觉得呢？”慧觉冷笑着“不过是个废子罢了。”
“你……为什么要保我？”楼殊深此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不是说了吗？佛家以慈悲为怀。我，渡你”慧觉凉凉的说着。
楼殊深心里感受到了深深的触动，他捂着脸，热泪不停地从脸颊滑落，突然，他转向了慧觉的面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师父，我想进顾楼！”
慧觉笑了，这一声师父，远比几个月前的那一个称呼多了好多分的真心实意。“进顾楼？也行啊。不过这路是自己选的，是生，是死，是你的命，顾楼可不比暗楼。”
“我想清楚了，暗楼我是回不去了，你说得对，我不过是个废子。同样的，我既然已经选了这条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断不可能为了一个人搭上我的前程，刚刚是我鲁莽了。”此时变得无比镇定的楼殊深说话的语气竟都带了三分凛冽。
“既然你自己做了决定，那我也不拦你了，现在去找你大师兄，立刻去顾楼参加训练！”慧觉说罢就将楼殊深搀扶起来，推出了门。
望着楼殊深远去的背影，慧觉苦涩地笑了“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楼主”暗处一声低喊唤醒了慧觉。
慧觉回了头道“怎么样？”
“回楼主，还活着，但中了寒毒，怕是活不久。”
“无碍，只要保证她暂时是活着的就行，送到顾楼让神医看着，把顾刖挚也送过去，不要让楼殊深和他们见面。”
“是，楼主。”
“说下过程”
“楼殊深放火烧了别院，先给公主下了毒，然后扔进了水中，后由于沉不下去，又将公主按进了水中。半柱香的时辰后才松手，看着襁褓飘远才上岸的。”
“年纪不大，倒是好本事。哼，告诉顾楼的人，狠狠地操练，死了更好，就当是为本君的小楼陪葬了。”慧觉森森地笑着说。
“是”
“你去把公主的襁褓换下来，让楼殊深沾些血上去，等一会儿差不多了你再上来。”
“是”
“你先下去吧。”
“是”
慧觉坐回了蒲团上，心下一阵剧痛，未等悲伤涌上心头，外面一阵敲门声极速地响起。
“彭彭彭――”
“什么事？”
“师父，师父，你快出来，皇上和皇后娘娘来了，皇上大怒，要拿咱们寺院所有人给小公主陪葬啊！”
慧觉开了门“慌什么，有师傅在呢，什么事儿解决不了？”
小和尚缘一摸了摸自己光滑的头，虽然觉得事情根本没变，但却因为有了师父，就安定了许多。
“愣着干什么？快走，接驾啊！”慧觉走出了很久才发现缘一还没跟上，忙出言提醒。
“啊啊？哦哦，好的好的。”缘一傻乎乎地快步跟了上去。
伴随着两人迅速前行，路面上飞扬起阵阵尘土，卷起又落下，偶尔又那么一两点落在了衣角，又随着风缓缓摇曳在空中，迷蒙了的不止是双眼，或许还有……
绕过了一座座禅房，慧觉低着头向前走着，突然，眼前出现了一片明黄色的衣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