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以后,他再没去见过她,她病了一场后形销骨立,憔悴得令人心惊。
卿如冰以为再屈辱也便是如此了,可她还是低估了他的勃勃野心。
那已经是许久之后,那一夜,钟声突然响起回荡整座宫城,那样的钟声她并不陌生,当初卿玄深即位,钟楼便这样声声相传,意为新帝登基。
似三九寒冰兜头浇下,她心中一片绝望,明白他终于还是动手了。
宫人告诉她,今日陛下传了禅位的诏书,将皇位禅让于摄政王,摄政王三辞后受天命,已在乾元殿行完大礼。
她在长乐宫受人监视,外间消息不得他同意都不能传到她耳中,此时才知,大局已定。
阿深怎么会禅让皇位,只能是被逼无奈。她问如今陛下在何处,宫人说新帝封了他为宁国公,迁至武德殿中。
武德殿那是废帝废太子所居之地,以冷临渊的狠心,自然想永除后患,满朝臣子叩拜新君,整个天下都背弃了阿深,阿深只剩她这个姐姐了。
她闯入乾元殿时,冷临渊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命殿内的宫人退下,他好整以暇,勾唇一笑,仿佛等待良久:“如冰,你还是来了。”
“是,”她向着他俯身跪拜,“如你所愿,如今我愿俯首在你脚下,只求你放过我弟弟,我愿意拿一切交换,包括性命。”
他走近,将她扶起:“我要你性命做什么……我要的不过是你眼中有我,像当初我还未离京时那样。”
等她终于去到武德殿,却没想到,她曾经意气风发的弟弟,竟已是那样凄惶落魄的模样。
他窝在角落里,不许任何人靠近,她跑过去将他抱住,似是想撑住他行将坍塌的人生。
“阿姐你来做什么?”他却惊慌地推开她,“你快走,快逃出去!”
“阿姐哪儿都不去,”她紧紧地抱住他,眼泪滴落他的衣襟,“阿姐会一直陪着你,无论生死。”
他怔住,然后抬头,看着她,脸色惨白地问:“他怎么肯放你来?你拿什么去求的他……”
这是她最无法面对的质问,而她的沉默彻底击溃了卿玄深,他颤抖地扶着她的肩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摇着头,泪终是落了下来。
冷临渊登基后,追封病逝的妻子为后,又立了几位世家之女为妃,却极少留宿宫妃处,但是每日一定会去长乐宫,甚至有时会留宿一晚。
这样的事如何能瞒住,天下人都道卿如冰不知廉耻,辱没了卿氏皇族的颜面。那些世家老臣们,提起她莫不是痛骂,消息传到冷临渊耳中,不少人因此下狱,可他越是这样,外面传得越不堪。
许是觉得歉疚,他便不顾一切地宠着她。自从那场病后,她一直汤药不离,他若见她吃药,甚至会先饮一口试了温度,再一勺勺喂她。
有时她也会冷冷地问:“你可知道外头是怎么说起你我的?”
他笑得依旧温柔,将汤匙送到她唇边:“我不在乎,我要这天下,是为了得到你,不是为了失去你。”
他从外边来,她总要先启声问阿深的近况。
这样的事,宫人自会报知她,就是要去亲自看卿玄深,他也不会不允,可她偏要这般问他,不过是想时时提醒他,她甘愿这样留在他身边,是为了什么。
他又怎会不明白,便半开玩笑半是生气地说:“你若是肯多对我笑一笑,他便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