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何其实很早就知道黎静嘉,早于任何人。
那时他还没有登基,黎家公子黎笾已经名满天下,先帝对他的垂青使得这位异姓公子少年成名。
他和黎笾虽有私交但并不甚笃,直至一次宫中元宵朝会,诸国入朝来贺,他含笑于中殿把酒相酬,最后姗姗来迟的黎笾一再稽首告罪,舒何等他三稽完毕之后才微笑着询问缘由。
黎笾面上赧然:“臣妹不让臣来。”他的语气十分苦恼但面上分明是愉悦的。
舒何早知黎笾有两位幼妹,但以舒何和黎笾的关系也还没熟稔到去询问究竟是哪一位妹妹。
“臣小妹黎静嘉不准臣来,”黎笾模仿着黎静嘉当时的语气,眼中隐约有宠溺,唇角的笑意甚浓,“她说,哥哥每次从外面回来,扇坠变了,多了女人的手绢,身上又带着香气,我还得假装不知道哥哥去了哪里。”
黎笾贵为黎家长子,上门提亲的自然不在少数,想必这黎家小姑娘也是忍无可忍了,才会这样凶巴巴的阻挠兄长赴宴。
那时因为边关的事情,他不得已频频约见黎笾,时而入夜,时而当午,甚至有时两三日都是常事。
有一日他与黎笾两人同时从皇城返回太子府邸,沿途却被人给拦下,舒何微感诧异,于是起身掀帘向外望去。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初见黎静嘉那一日的辰光,少女拥坐马背,薄汗轻衣透,他只觉得瞬间眼前一亮。
随后他就听见黎笾低低惊呼一声:“小嘉,你来这里干什么?”
小嘉?当即舒何便知道了这女子应当是黎家最小的女儿黎静嘉,不过他倒是觉得好笑,这模样怎当得上静嘉二字。
“你都好几天没来看我了,”她旁若无人般开口,仿佛娇纵实则是在哀求,“我就是想你了,想见见你。”
黎笾语气不自知地软下来,先向舒何告罪,得到舒何准许之后才无比无奈的下车来牵黎静嘉的马,黎静嘉掉头不理,他不得已绕到她正面。
舒何漫不经心地看着,却仿佛想起曾经途经江南一带的花木,底下有冰泉瑟瑟辗转蜿蜒,行经枯木便能逢春。
随后黎笾带黎静嘉到他面前请罪,等了很久,舒何才不辨情绪道:“冲撞太子,可不是你们黎家能担当的罪过。”
舒何一句话引得黎笾冷汗连连,然而黎静嘉并不知道其中厉害,不屑低语:“又不是纸娃娃,怎么可能说坏就坏。”
舒何当然听见了,甚至他不由得去注意她蹙眉或是微笑的所有瞬间。
听到黎静嘉的低语,黎笾如临大敌,连忙将黎静嘉拉到身后。
这时,黎静嘉才抬头看了舒何一眼,仿佛一眼万年,此前空寂终有繁花填补,那一刻他甚至无比羡慕黎笾曾有无数岁月与她朝夕相对。
在黎笾若有所思的凝视中,他笑了笑,道:“黎大人,令妹胆子很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