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就真的成了我的男朋友。就在初雪那天。
卓寅硕悻悻地望着我：“朋友，顾瑾辰的初恋就这么让你拐走了。”
我翻了个白眼。说得跟他亏了似的，谁还不是初恋呢？
冬天就要过去了，取而代之的，将是春天。
其时我一直觉得他是被我忽悠到手的，甚至在一起将近半个月之内，我们都对“喜欢”二字只字没提。
我记得我曾经鼓起勇气开过口。
“呐…顾瑾辰，我是不是欠你一个表白？”我干咳一声，“反正你心里也清楚，我就不说了。”
他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不过我可没说我喜欢你。”
我心里一惊。
他十分好笑地望了我一眼，又继续道：“但是我就是喜欢你。”
我翻了个白眼，伸手去掐他的腰。
我喜欢掐他的腰。
更喜欢他。
其实我自己至今都没弄明白我到底喜欢他什么。是喜欢他好看？那我一早就该喜欢上他了。是喜欢他绅士？这点确实不假，但这和普通朋友之间的欣赏又有什么区别呢？
只是恰好遇见，又恰好欢喜。我一直相信感情里先来后到很重要，如今却突然明白了。
我们都是第一次尝试着去喜欢一个人，根本不懂什么浪漫。无非就是每天传个小纸条，有一搭没一搭地诉着暧昧。无非就是他会在寒冷的晚上拥我入怀，作抱团取个暖。无非就是晚上道完晚安之后还会聊很久很久。无非就是他送我一个情侣手链，没戴几天就坏了，被我嘲笑了很久。无非就是和他一起逃个课，只因为他一句，今晚星空很美，不看看可惜了。
顾瑾辰同我一起走过暑秋寒春，陪我一起从高二熬到高三。一年的时光如箭一般，倏地便过去了。
和许多恋爱中的女孩子一样，我不是没想过以后。
我甚至想过，他老了会是什么样，会不会发福和秃顶。我甚至还想过，将来要不要像《橘生淮南》里的洛枳和盛淮南一样，回母校拍婚纱照。
我其实是个很没情怀的人，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去一次游乐园。
电话里和他说这件事时，他在电话那头打趣我：“哦，那你可要努力，好好希望一下。”
我没好气地骂了回去，没扯几句就挂了电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正认真写着作业，他又打过来电话，我顺手接起。
“你收拾收拾下楼吧。记得洗把脸。”
我没听懂，便问道：“干嘛？”
他回答道：“你不是要去游乐园吗？走啊，我带你去。”
我大脑一阵短路，待反应过来迅速飞奔下楼，他就站在我家楼下。
看见我出来，他嗔怪道：“真磨叽。”
我又伸手去掐他的腰，他反手拽住我的手，拎着我去公交车站。
实际上那天最后的情况是这样的：游乐园设施维修，只有娃娃机还在工作。
为了不白来一趟，我们把身上所有钱都用来抓娃娃，结果只抓上来一只小熊，最后还不得不步行回家。
我们互相埋怨着对方。我怪他没搞清楚就带我来，他则反呛我非要来游乐园玩。
我叹息道，还是很想和你一起玩那些呢。
他说，以后还有时间的，没事。
可谁能想到，后来，就没有以后了。
只怪我们太天真，忘了感情虽然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却也包含着太多未知的因素。
百日誓师的前一天晚上，我照例去一楼楼梯间找他，却听见了另一个声音。
“你当初不是问我是不是喜欢林兮月吗？”我脚步一顿，没敢再往前走。
“我现在告诉你，我就是喜欢她。”
我听见顾瑾辰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嗯，然后呢？”
那个声音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每一句都在折辱顾瑾辰。
“没什么，快高考了，我希望你能认清自己。”
“我早该意识到的。我还真以为那时候你天天往我们楼层跑是来找我的。”
“一开始我就不觉得你配得上她。你自己好好想想，用得着我说吗？”
“她能考985?211，你呢？你分数够去年一本吗？”
“人总该有点自知之明吧。你自己差劲，还非要耽误她吗？”
“你不配拥有的人，就别纠着不放手。”
顾瑾辰一句也没有回答，而是沉声问道：“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那人冷笑道：“因为你不配。”
半晌，一个人从楼梯间转出来。
我依旧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那人走近，我才看到他。
卓寅硕。
我僵住了。我不相信。
刚才那番话，那番极其伤人的话，竟然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我开口想说些什么，声音却哑在喉咙里，噎得说不出一句话。
他径直从我旁边走过，目光甚至没有片刻停留在我身上，冰冷又陌生如一个陌生人。
我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有些喘不上来气。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我失神地走进楼梯间，看见他倚在墙壁上，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我伸过手去牵他的手，试探着安抚他。
他拉过我的手，把我推在墙上，双臂拢着我。
我看到他眼睛中流露出复杂的神情。
似乎是不甘，似乎是痛楚。
还有一抹难以名状的光泽。
他慢慢地颔首垂眸，双手捧起我的脸凑近。我眉心微蹙，却也没有躲闪。
他突然犹豫了，僵了半晌，猛地侧头，在我唇角边印下重重一吻。
其时我才知道，原来时间，是真的可以忽然停止的。周遭一片寂静，静得让我可以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微微有些发颤，他的气息拂在我的脸庞，一呼一吸，泛起一片温热。发梢飘来洗发水的香味，很好闻，是我喜欢的味道。
他放下了手。
我伸出手拥住他，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他也伸出手，将我抱得更紧，将头垂在我肩上。
那一晚，我们相对无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