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的父亲以前是个出租车司机,余念却很少坐自己父亲开的车,林寒尘记得,余念是特别讨厌车上的汽油味,有时候宁愿坐公交都不愿意打车,哪怕偶尔坐上了,也一定开着最大的车窗,嘴里还要含着一颗薄荷糖。
他记得余叔叔曾经笑话她,以后工作了可怎么办,她还理直气壮的说过,以后定要将家安住在公交地铁站的旁边,最好就是公司对面,这样便能少受一份罪了。
如今,竟然是连车都会开了……
因为余叔叔吗?
林寒尘心里清楚,却又不愿意再想,有些事情是过去的伤痛,眼看着随时间结疤,可再要触碰,还是会痛。
他干脆走的靠近了几分,将她很好的罩在身侧,开口问了另一件事,“手……现在好了?”
他几次来到她的工作地来找她,自是知道她为何会来了巴黎,老陈给他的消息亦是。
他知道,她曾经受了很重的伤。
上次她对手伤的事闭口不答,他不知缘由。
如今从别处知道她的伤势,知道她的疼痛与严重,不由得还是问了出来。
车已经开走,余念看着平坦的道路,倒是走出林寒尘的护持范围,他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稍微多呆一下,她都会感觉到窒息。
余念走在了前面,感受着清柔的空气才又开口回道,“没有,我打车过来的,停车场的……是朋友的车。”
“疼吗?”
突然的一句问话,原因不明,主谓不明,余念有些不大明白的后头看他,却在触到他那双略有迟疑与心疼的眼神中,反应了过来。
她笑了笑,“其实刚开始受伤的时候不怎么疼的,因为已经没了知觉,可你也知道,我是靠它吃饭的,僵硬无感对我而言,反而才是件值得忧心的事,所以真正的疼痛到来时,我倒是满怀庆幸了。”
“你……”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平淡的让林寒尘有一瞬间的想问她——你不是最是怕痛的吗?以前连打个吊针都要同余阿姨撒好久的娇,如今怎么能说的这么风轻云淡?
可他不能。
这个他自小看着长大的女孩早就在心里筑起了一道围墙,他进不去,她也不愿出来。
或许,在她的心理,他已经不是那个她可以放心笑着哭诉的林家哥哥了。
所以,如今他只能压下心中的疑问,转而问了道,“怎么伤的?”
怎么伤的?
这人还是这么喜欢刨根问底,余念心中好笑,却知道撒谎对他向来无用,索性摊了牌,简言道,“工作的地方适逢战乱嘛,就不小心被误伤了。”
“只是这样?”林寒尘怀疑的看着她,显然对她的言简意赅不是很信。
余念挑眉,倒是真的笑出了声来,“要不然呢?”自两人相见,便一直眉眼淡漠的她,此刻倒是因为这一笑亲和了起来,她打趣的说,“我总不能是自己故意往枪口上撞的吧?”
林寒尘被她眼角的笑意一晃,车库的光线明明这么暗淡,他却将她眼角的睫毛看了个清楚,微微上扬,带着股熟悉的狡黠。
不过也只是片刻间,她又低垂了眼,若不是嘴角扯开的笑意,倒是让人觉得,刚才的一瞬不过是他的幻觉。
“枪口?”
想到刚才她说过的话,林寒尘的眉头皱的更深了,看着余念的眼神都开始带上了一丝隐忧与严肃,从眼神直截了当的表明这并不是一件是什么好笑的事。
余念知道这人是真的较真了,嘴角一僵,显然没想到他的反应会是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以往的时候,她经常天花乱坠的扯着话题,遇到不想说的都是没心没肺的笑笑,打趣两句便会了事,林寒尘每次都会顺着她的话,如今怎得开始咬文嚼字起来?
“为什么不回答?”
余念低头沉思着,却不想因为沉默太久,落在男人的眼里便成了默认,再出口时,声音都有些紧绷,以及不易察觉的火气。
余念猛地回过神来,才惊觉自己刚才走神的太久。
“没有,我一个医生接触最多的便是伤患,又不上战场,怎么会见到枪?”
她急忙地回道,说完想了想,似乎觉得还是有些不够让人信服,又补充了句,“别被电视剧骗了。”
电视剧里的战地医生顶着弹炮雨淋的,会有生命危险,她又不是。
虽然也没好太多……
男人的眼睛灼灼,余念被看的头皮发麻,林寒尘这个人虽然往常都是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偶尔的生气也是吓人的很,余念虽然没体会过惹他生气的后果,但向来是怕他一声不吭沉沉看自己的模样。
以往习惯了秒怂,如今过去这么久,没想到还是会心虚。
气氛太过沉默诡异,她忍不住想要开口打破这份寂静。
“你呢?听说你升职了,这么久不见,,还是这么厉害啊。”
话题转移的太过明显,甚至不需要多想,都能感受到她的盖掩欲彰,林寒尘有些恼她的隐瞒,可是恼过之后又是一阵疲惫的无力感。
他们已经这么生疏,他又有什么资格让她同他说真话呢?
他沉默着没有回话,余念也不知他心中在想着什么,更是有些不敢回头看他,只能继续往前走着,扯着话头,“从前上学时,你就老是拿着各种第一,这点倒是没变……”
她不痛不痒的说着以前的事,巧妙的避开着那些明明应当最为深刻重要的事情,原本心情有些郁郁的林寒尘便忍不住回了她一句,“不升职怎么会遇见你呢?”
一瞬间的鸦雀无声……
林寒尘甚至能看到她的肩膀在一瞬间的僵硬之后,又慢慢的,小心翼翼的,放松了下来。
余念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自嘴间呼出,再出口时,声音却是明显的小了许多,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我有什么好遇见的。”
她口中嘲讽的意味太过明显,哪怕声如蝇蚊,却还是让身后的男人听个分毫不差,林寒尘听的心中一闷,继续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升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