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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里,天寒地冻,赏梅!呵!
顷尘兮纵然是百般不情不愿,但最终依旧决定赴约。
毕竟软软,是她唯一的牵挂。
也不知那么小小的人儿,在寒风呼啸中,冷不冷……
她寻思,易湛莫非料定她不会赴约,所以才挟持了软软。
可区区一个丞相府三小姐的赏梅宴,就算再大的脸面,也无非是女儿家的闺阁宴。
有何本事,竟让堂堂南安侯大动干戈,不惜以亲生女儿为饵,诱她一弃妇出席。
除非这宴会,另有玄机。
她一边愁眉苦脸地琢磨着,一边在诡的示意下,伸手,抬腿,挺胸,收腹,转身……
诡:“咦……”
这已经是诡第十次发出惊讶的叹息了。
公子送来的新衣,样式太过新奇。
即便是从小受云卧楼专业训练的诡,也得边试穿边摸索。
顷尘兮乖巧得像根木头桩子,任由诡上下其手,穿穿脱脱不下十次。
“你还真是过惯了衣来伸手的日子啊……”诡由衷感叹。
“什么?”顷尘兮忽的回过神来。
“没什么。”诡说,“终于穿好了,你瞧瞧,可对?”
顷尘兮这才低头,细细打量起身上的服饰来。
这身衣裙,似乎与梁齐时下的衣裙不太一样。
剪裁上相当贴合身材曲线,也没有多余的繁琐装饰,加之质地细腻轻盈,不同于冬季里繁冗厚重的服饰,所以整体视觉十分清爽。
“纯色?”她咋眼一看,没有任何花样,简简单单的墨蓝色。
色彩虽然厚重浓郁,但是因为衣裳质地轻透,行走时,若隐若现地露出里面洁白内衫,倒是显得别致。
她轻抬双手,在暖阳下微微晃动,洁白内衫隐隐有阵流光溢彩,轻轻划过,一瞬,又消失不见。
是眼花么?她突然觉得这衣裳,有种难以言喻的神秘感。
“嗯?这是什么?”顷尘兮见诡单膝跪地,准备捉她的脚。
“鹿皮短靴啊,内里加绒,很暖和的。”诡直接扯过顷尘兮的脚,塞进短靴内。
暖和,并且大小刚刚好。
只是——
“这上面的铃铛是什么意思?”顷尘兮问。
鹿皮短靴的靴筒上,有红绳坠着两个鹌鹑蛋大小的金色铃铛,稍微一动,便传来叮铃铃铃的响声。
“纯金的,怎么,你可别不知福!”诡瞪她一眼。
顷尘兮:“我既非需要讨喜的宠物,又非容易走丢的孩童。为什么给我绑铃铛?”
这样丁铃铃铃响个不停,届时,她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宴会中偷偷带走女儿!
“公子的吩咐,你问公子去!”诡穿好靴子,起身,仔细检查了下她的头饰,这才双手一摊,送行,“好走不送,莫让公子久等。”
“我这就找公子问问!”顷尘兮踢一脚短靴,听着铃铛声来气,气鼓鼓地,迈腿走几步后,突然发现诡没有跟来,“你不去?”
诡摇头,“我不去。”
顷尘兮正想问为什么,突然想起公子曾经说过,诡很怕他。
于是欲言又止。
“早去早回。今晚加菜。”诡突然莫名其妙地补充了一句。
顷尘兮哦了一点后,迅速往楼下走去——
冷篱绅士十足地在一楼大厅内等人。
他听着清脆的声响一抬头,就看见顷尘兮提着裙摆,叮叮当当地往楼下走。
下完楼梯后,她放下裙摆。
裙摆的波浪边,刚及脚踝,露出翘头造型的小短靴,不会拖地,不影响走路。
“这一身,就合适多了。”冷篱非常满意,“你之前穿的,是云卧楼准备给下属的工服,均码,所以非常不合身。现在穿的这一套,是由我亲手设计打版制作,怎么样?是不是比以前穿的衣裳,更方便舒适?”
顷尘兮这才发现,公子也换了一身衣裳,竟然与她身上的这套,是同系的墨蓝色,只他内搭黑色内衫,浓郁中,透着冷漠与森严。
她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银白色面具,突然努力地耸动了几下鼻子,直到确定有股清新淡雅的香气,萦绕在四周后,这才敢相信,那气质大相径庭的男人,真的是公子冷篱!
“怎么了,你觉得我这身更漂亮?”冷篱浅笑着,有些遗憾的语气,“可惜,你穿我这身,只怕会拖地,滚着走。”
“公子的外袍,与我的相同。”她说。
“只是相似,并非相同。瞧瞧——”他抖抖衣袖,“我的是宽松款,你的有束口,裙摆还缀有九十九颗五分碎钻。这些,我的可没有。我这就是,用你那身没用完的多余衣料做的。”
顷尘兮低头,果然在裙摆上看见一些闪闪发亮的小石头,沙砾大小,不仔细看,根本很容易忽视掉。
“走吧,一起下山。”冷篱双手负在身后,像个老头子一样,悠哉悠哉地出了苍龙阁。
顷尘兮快步跟上两步后,突然听着铃铛的响声,想起要问的话题,“公子,我短靴上为什么挂铃铛?”
“可爱。”冷篱随口一搭。
“公子!既然是装可爱!那我这就取下来!”顷尘兮弯腰,手刚碰到铃铛,整个手腕被人捏住,提起来,牵着就往前拖着走!
“不许取。没有回到云卧楼之前,你在,铃铛在;铃铛不在,你不在。”他说,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但他的语气非常森冷,不像是嘱咐,倒像是威胁。
顷尘兮瞬间怂下来,不敢再提取掉铃铛的事。
她跟着公子,再次乘坐云卧楼神奇的天梯,到达山下。
不过这次出来的位置,不是南街,而是靠近城门的一条狭窄小巷中。
走到巷子口,就迎面驶来一辆红顶子的双驾马车。
冷篱率先上车,接着伸手,直接提小鸡仔似的,将顷尘兮拎上了车。
车厢里很大,顷尘兮只尖着小臀坐了一点点,又全程沉默,乖巧得像是不存在一样。
冷篱心里筹划着一些事情,等马车到达城郊的凝寒园时,才堪堪舒展眉头,理出些许头绪来。
“公子。”顷尘兮喊道,“马车已经停下一会儿了,公子不准备下车吗?”
“不急。”冷篱笑笑,不急不躁,“重要人物,都需压轴出场。我们再等等。”
顷尘兮知道以她的身份,必然是全场最尴尬的存在,无论如何低眉顺目,也躲不掉别人指指点点的口舌是非。
如今公子要粉墨登场,她也只能舍弃颜面,陪着。
只愿自己的过往,不要连累公子名声。
但如今的云卧楼,又谈何名声呢。
冷篱撩开窗帘一角,也不知看见了什么,笑得脸上的银白色面具都跟着抖起来。
顷尘兮凑过去,只从一条缝的视野里,看见一个墨绿色衣衫的男人,打横抱着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从枣红色的马背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