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顷尘兮吓得惊叫一声,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她整个人被捞入温热的怀抱中,侧身一转,从软榻飞跃至书案旁。
易湛!
他醒了!
“爷!”门外一声大喝!
“灭火。”他轻轻淡淡下令。
顷尘兮这才闻到浓郁的酒气。
“是!”
一声粗嗓的应诺后,书房门砰一声,被强行破开!
接着一闪而过几道黑影,身形敏捷,如同鬼魅。
熊熊燃烧的火光,让整间书房,恍如白昼。
顷尘兮浑身僵硬,如坠冰窖,遍体生寒。
她的腰身被紧紧锢住,脸被摁压在他起起伏伏的胸膛上,根本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表情。
易湛的姿势,既像是护着她,又像是藏着她。
他不动,她也不敢动。
他不问,她便沉默应对。
起火的范围不大,仅仅一张软榻,很快就被扑灭,只留一室呛鼻的烟尘。
“爷,是否需要再搬一张塌来。”麟松悄悄抬眼,用余光瞄到自家爷怀里的曼妙身姿,瞧着,该是一女子。
可惜这张价值不菲的软榻了。
“退下。”易湛一挥手,掌风震得窗框碎成齑粉,湿寒的夜风,倾灌而入,吹散一室沉闷。
“是。”麟松等人齐声应诺后,瞬时,消失无踪。
顷尘兮感觉到身上的禁锢消失,浑身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她过度紧张了,不过是前夫而已。
可悲可笑,想她堂堂一国公主,如今怯弱卑微如此。
她抬起头,强迫自己与他对视——
他眼中波澜不惊,脸上更无多少外露的情绪。
瞧着不像是仇人相见,倒像是陌路人之间,无牵无挂的一瞥。
“侯爷。”她声音微颤,或许是惊恐到极致,又或许是怨恨到极致,反倒心死,反倒平静了。
“夫人夜探侯府,所谓何事?”他看向她的衣襟。
顷尘兮镇定自若地将那段不小心露出来的发梢藏回衣襟内,“寻物。”
“相思之物?”他问。
“一点债款罢了。”顷尘兮努力装得淡定从容。
她没有跟他详谈的心情,她要控制情绪,才不至于以卵击石地扑上去,将仇人生吃活剥!
易湛见她满怀戒备,如同困境中孱弱的幼兽。明明他一抬手,就能毁掉她,可又忍不住想要欣赏她的可怜无助。
“你该感谢为夫,如今,你自由了。”他说。
顷尘兮抿着嘴,手藏在衣袖内,捏着匕首,瑟瑟发抖。
“倒是多谢侯爷‘恩赐’!让尘兮国破家毁,确实孑然一身,很是自由。”她强颜撑笑,想让自己表现得成熟,不失仪态。
“休书,非我所愿。至于擅作主张的云淑,如今正在受罚。但关于昭澜,你想知道些什么?”他施施然落座书案旁,语气云淡风轻的,像是在说着无关紧要,又不痛不痒的话题。
“不想。”他嘴里的话,顷尘兮一个字,也不想信。
易湛稍显惊呀,“不想知道昭澜的事?”
“不想。”顷尘兮藏于衣袖内的手,越攥越紧,被锋利的刀刃划破掌心,也毫无察觉。
易湛是习武之人,感官较常人更为敏感。况且战场之上,最不缺的就是血腥味。
他一把抓住顷尘兮的手,提起来,见一无鞘短刀在她掌心之内,鲜血连成一股细线,滴在书案之上。
他捏着她的手腕稍微用力——
顷尘兮顿觉手指发麻,攥在手里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书案上。
易湛捡起匕首,对着窗边的月光照照。
“冷篱——”他轻念出声。
刀柄上的字迹,在夜色中寒光湛湛,颇为刺目。
“听闻你上了云卧楼,如今瞧来,倒是真的。”他轻蔑一笑。
“还我!”顷尘兮一把夺过匕首,横着挡在胸前,宛如惊弓之鸟。
“不过一将死之人的遗物,本侯尚觉难以入眼。夫人又何需紧张?莫不是夫人与那冷篱公子,一见倾心了?”他笑,目光阴寒,“也对。坊间也曾传言,昭澜国的五公主,最擅爬床。没有爬上陛下龙床,就退而求其次,阴了本侯上塌。现今,是身无可依,便抱上云卧楼主子的腰了。”
将死之人?
遗物……
顷尘兮的呼吸,瞬间一滞,耳中再也听不到其他话。
也根本没有心思在意他话里的嘲讽。
易湛看见她小嘴微张的怯弱模样,只当她是想要辩驳,想要解释,宛如内心闯进一头愤怒的怪兽——咆哮,嘶吼,正愁无处发泄。
早该如此,这才是真实的她。
易湛很满意。
“你说的没错。是我主动投怀送抱。”她突然泄气,退下一闪而过的怒不可遏,又变成那个龇着牙,不反驳也不妥协的矛盾幼兽。
易湛有种一拳打在水里的感觉,无力,又无趣。
顷尘兮目光咄咄,佯装无谓,“你见过冷篱公子?在哪儿?”
“阎罗殿,还是黄泉路,亦或者奈何桥。不如夫人猜一猜。他在哪儿?”他道。
顷尘兮的心,再次,不自觉地停滞了一瞬。
冷篱公子,乃云卧楼的主子,那传说中,高不可攀,又神圣不可侵犯的人物,怎会遇险?又怎会命悬一线?
易湛嘴里的话,她果然一个字都不想信。
易湛锁眉,这该死的女人,脸上的担忧和关切竟如此碍眼!
她当真对那个男人情根深种?
仅仅一面,怎么可能!
易湛突如其来发飙,一掌击碎厚重的书案。
顷尘兮吓得连连后退,却突见他一个翻身跃过来,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抵在门板上,阴森森问:“你担忧他的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