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也是笼罩在一层绝望之中。
夏邑城主四十多岁的年纪,中年丧妻,一直未再娶,连小妾都没有,对亡妻一片情深,妻子生前留下两个女儿,乖巧伶俐,甚是可爱讨喜,到了适婚的年纪,城主府的门槛都快被媒人踏破了。
城主不忍,寻常人家十三四岁便出嫁的年纪,大女儿被他拖到了二八年华,小女儿也渐渐到了适婚年纪。
他本想着为女儿们寻户好人家,却不曾想,竟出了河神一事。
他受朝廷俸禄,自然不信鬼神之说,为免引起群众恐慌,他带着城里的护卫去无名河一探究竟,没有丝毫的不妥。
他也是为人父母,断不能让别人家的孩子白白牺牲,他下令,擅自谣传流言者,严惩不贷。
却不曾想,小女儿竟然……
晚饭过后,小女儿因身体不适,在侍女的陪同下早早回房休息去了。
他当时并未多放在心上,夜里府里也没有动静。
隔天,大女儿不放心妹妹,便去看望她,哪知,房内空无一人,只有满室的湿意,还有几根水草。
他呆在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带着人再次去了河边,仍是平静无波。
他小女儿无辜失踪的事到底引起了百姓的恐慌,还有不满。
所以,当又一少女夜晚无辜消失的时候,百姓愤怒了,他们聚集在城主府门口,希望给个说法。
可他,又能说什么呢。
这种鬼神怪力的事,他又能干什么呢。
他只能加强城里的巡逻,嘱咐百姓夜晚不要出门,单身女子尽量有人陪同。
如此防范之下,仍有女子失踪。
仍是一室的湿意,和几根水草。
百姓们开始对城主府发泄愤怒,可除了发泄,还是硬着脸皮把自家的女儿匆忙嫁人,希望不再是少女的女儿不要再被惦记上。
一时间,城里大量的女子嫁人,礼数匆忙,只为避祸。
连城主也……可是,百姓对他的怨恨,使无人敢娶他的女儿。
他心下着急,又无可奈何,但是,也不知怎么回事,城内唯一的未婚女儿,竟一直无事,安然无恙。
他怕事情被知道后引起百姓们更多的愤怒,对外宣称,女儿嫁给了府里的一个下人。
日子恢复了一段时间的平静。
百姓烧香拜佛,求上苍眷顾,还有人用家畜祭祀河神。
再后来,仍有女子失踪。
百姓们崩溃了,举家想逃离这世世代代生活过的受了诅咒的城。
可没人逃的出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城外弥漫着一股大雾,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有人不信邪,不停劝阻的也要逃出去,结果,可想而知。
夏邑,成了一座死城。
可也有人相安无事。
生活还在继续。
最近的一次女子失踪,是两个月之前,从每月一次,变成了两个月一次。
后来,人们就开始抱着希望,或许,慢慢会变成三个月一次,半年一次,那么,但最后是不是所有人都会没事呢。
可是,这样下去,活下来的人又能有几个?
慕朝夕等人坐在城主府的大厅,面色沉重的听完往事。
苏菁人还是不太舒服,昏昏沉沉的,云乔陪她休息去了,所有的侍卫都守着她们。
就连慕朝夕平时隐在暗处的暗卫也全部得令保护主母。
城主得知慕朝夕身份时,又惊又喜,总感觉灰暗的天空露出了黎明的曙光。
颤颤巍巍的给慕朝夕行礼。
慕朝夕废话不多,直奔主题。
“你怎么看?”慕朝夕看向思索的苏文征。
霍玄早回来了,他再三确定,城门口并没有他们所说的大雾。
“像是幻觉。”苏文征道。
“城门口的大雾,应该是百姓们产生的幻觉,内心的恐惧,加上药物的作用,就会产生这种效果了。”
“全城?”慕朝夕皱眉。
“全城。我们几个,目前还没有中毒,但我不保证后面会不会,毕竟,对方,用毒的手段,不在我之下。”
慕朝夕了然。
“既然是一年前河神开始发怒,那么,城里,一年多前可有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慕朝夕问。
城主思考了一会,摇摇头。
他身为一城之主,需要管理的事太多,不可能每件都记得。
“老爷,有一件。”一直立在城主旁边的管家模样的人缓缓开口。
“什么?”慕朝夕问。
“大人,小的也不太确定,只是,那件事确实引起了不小的骚动,可是没两天就无声无息了,而且,当时,人都死了的。”管家道。
“有这事?为何我不知道?”城主不解。
“当时老爷您外出公办,一去半个月,那件事都了结了。”
“到底是何事?”
大约一年半前,城里有位姑娘和邻居的男子青梅竹马,互相倾慕,两家人也乐的结亲。
本是一桩好的姻缘,奈何城里一富家子弟看中了外出的姑娘,硬抢了回去。并让人送了金银给姑娘的嫁人,说是聘礼。
老实巴交的人家,闺女被人欺负,敢怒不敢言,又被硬塞了所谓的聘礼,有理说不清,只能忍了。
男子得知消息,人微言轻,想尽了办法,也求助无门,他那般高傲的书生,也能低到尘埃里,跪在公子门口苦苦哀求放过姑娘。
没人帮他,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他,哪怕出声帮他说一句话。
公子派人把他打了一顿。
人们都是明哲保身的,事不关己时,冷漠的近乎可怕。
只有一名路过的女子不忍心,吩咐侍女将男子送进医馆医治,并付了银子,嘱咐大夫好好照顾。
男子因为心里和生理的缘故,大病一场,久久不能痊愈。
姑娘不知用了何种方法,逃了的出来,再见男子时,男子已时日无多,奄奄一息。
男子的父母把儿子的遭遇迁怒到姑娘身上,对她破口大骂,邻里对她指指点点,她哭着跪下磕头,只是希望能见男子一面。
她被百般刁难,进去时,头上,身上,全是猩红的血,浓的刺鼻。
她终究见到了他,微凉的尸体。
他临走都未见她一面,放在胸口的手里紧紧的握着她给他绣的荷包。
她苍凉的笑了,满是血的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她也是女儿家,为何被如此对待?
她有什么错?
她只是来见他最后一面,何错之有?为何被人诬陷偷人?为何被实行沉湖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为她说话?
她当时,可是怀着身孕的啊。
为何?为何?
为何!
更让她绝望的是,没有任何错的她,她的亲人,竟然会因为她所谓的污点遭受别人的指点,一辈子抬不起头。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河水淹没她的最后一刻,她还在问上苍。
为何,人性如此薄凉?
为何?!
这个简短又绝望的故事听的慕朝夕三人面色越发的沉重了。
就连城主也惊呆了。
“那位公子呢?”苏文征问。
“没多久,公子举家迁到别处去了,具体在哪,小人也不知。”
“那女子,可有画像?”慕朝夕问。
管家摇摇头。
故事的主角,竟然走的走,死的死。
“女子的父母亲人呢?”
“也走了。”
“女子家以前是干什么的?可是开药铺的?”苏文征说。
“不是,她父亲是个老实的教书先生。”
那会是谁?
女子的鬼魂回来索命?可下毒的人又是谁?
还有,故事中救了男子一命的另一个姑娘。
虽然她只是好心帮了一把,但终归对男子有恩。
“那救了男子的女子呢?有没有线索?”
“不知,那位女子戴着面纱,只知道是位小姐。”
“能否带我们去男子的墓前看一看。”苏文征道
“大人,这……天色已晚。”
“无妨,管家要是不方便,告诉我们地方即可,我们可以去。”
“大人,晚上不宜出门。”城主急忙道。
城主到底惧怕慕朝夕的身份和冰冷的眼神,让管家把地方告诉了他们。
慕朝夕不想让云乔担心,没告诉她,只是嘱咐侍卫好生注意安全后,带着苏文征和霍玄离开了城主府。
夜里的夏邑城,可真安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