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以为,平天下,安百姓,乱世可为枭雄,盛世可为明君,金戈铁马,安国兴邦。学生这一番长篇大论,怕是文不对题,只是这所谓为君之道不过是说说而已。但倘若天下真有为君之道,天下便是天下人的了。”
玄冰落语毕,四下谈论声随之而起。
“真是狂妄之言,也不知是不是遮掩自己无知才出此下策。”
“说到底还是敷衍,这压根也没回答问题不是?”
……
离玄冰落较近些的南宫翎脸上却毫无笑容,玄冰这一番话虽说的有些吹捧陛下之嫌,确实暗里藏玄机。尚崇德听了,神色也是一变,似是来了兴趣,若说方才南宫翎之言轻狂,那么玄冰秋旻简直是含蓄的目中无人了。
“好一个天下便是天下人的!”一个苍劲有力的男人声音从门外传来,还伴着一个人的掌声。
诸人将视线转向大门,待一道身影走进,齐齐噤声,离了座行了跪拜之礼,唯有玄冰落一人莫名受了评价,愣了愣神,随即单膝跪地,头死死低下。帝王口中虽是赞赏,脸上却没有喜色。
那人走进,正是五都之帝,天下之主鸿武帝,只见他一身玄色暗金纹锦袍,常服样式,头上只别了一支紫檀木龙雕木簪,脚下木屐,一身打扮并不华贵,却在气势上压的在场诸人不由得将头压低,玄冰落也是受不住这般威严气势,弯腰行了个北冥参拜礼。他入帝都一年以来,虽说一直居于外宫紫木,又兼在太学学习,却只见过这位传奇陛下区区一面,那便是初入帝都时的洗尘宴。那时不过远远看见陛下,便觉气势逼人,如今离得更近,愈发觉得气势扑面而来,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气?
随后有几人跟着进来,内侍洪公公,公主帝鸿温然,几名侍从,最后还有一人从洪公公背后探了个头出来,玄冰落一瞥,不由得大吃一惊,竟是没来的拓跋荒月。
“世子,见了陛下还不快跪下。”洪公公见玄冰落立着行礼,赶忙小声提醒道。
玄冰落犹豫一下,北冥人向来没有跪拜的习惯,北冥礼仪中大礼也不过是单膝下跪。
“不必拘泥于这些俗礼,你既是北冥人,便遵你们自己的规矩吧。其他人也都平身吧。”众人平了身,陛下挥挥手,走上上座,坐上尚崇德让出的座塌,洪公公知趣的上前给倒了杯茶,陛下呷了口茶,才又缓缓开口:“你刚才一番言论,有些意思,告诉朕,你是怎么想的?”
“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玄冰落面色平静,未曾想一眼瞥见那拓跋荒月正挤眉弄眼冲他使眼色,样子颇有些滑稽,公主则是一脸嫌弃地看着他。脸上差点绷不住,又想到陛下正盯着,只好硬生生把笑给憋了回去。只是这一切逃不过皇帝的眼睛,又问道:“怎么,实话实说?朕看你这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难不成是觉得这为君之道是儿戏?”
“陛下,为君之道乃帝王所定,我等谈论不过像是市井小民谈国战一般,鼠目寸光罢了,我所说那些浅薄言论,自是儿戏,臣是在笑自己愚昧呢。”
“你倒是圆滑,不过朕刚才听着,诸生说得倒都挺好,尤其是南宫翎的天下为棋,你作何见解?你且所以说,南宫翎和朕都不会责怪于你的。”南宫翎闻言看向玄冰落,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既然陛下这样说,那臣也就畅所欲言了。”玄冰落有些无奈,着陛下虽然面上温和,但也不知内心如何想,边只好真的畅所欲言了,“天下为棋,君执子,听上去倒是有些道理可也得有个对手,方才称得上棋局吧。”
“呵,你倒也真不怕怪罪。好,那朕再问你,你心中真正的为君之道,是什么,不准迂回敷衍。”
“这……”玄冰落面露难色,“怕就是方才诸君所说的那样吧。”
“你将来也是要为君统一方百姓,难道你就打算做一个这样的君王?”陛下语出,四下皆惊恐,吓得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众所周知,当年,陛下一统七国,分天下为五都,令四位王侯统领四方,而这四位王侯,都曾是一国之主,难免有的怀有二心,谋求复国。而今南溟王虎视眈眈,东泽态度暧昧不明,陛下最是忌惮四都王权,此次召世子入帝都,多少有些削权的意思。因此,谁人不知这四都王权乃敏感词汇,倘若陛下下定决心,过几年还有没有四都都难说。此时说了这样一番话,难免让人觉得是话里有话。
玄冰落自然听出话里带陷阱,自然不会往坑里跳,欠身低头,一言不发。
一众人中,唯有尚老还淡定,他知道陛下这是借题发挥,在四都世子面前使个把戏,虽说是和玄冰说着,但显然是说给所有人听的。若是被世子或暗探将口风透露给几位王侯,便起了个试探作用,若没有,也能镇一镇年轻的世子,将来也好安排些。
“年轻人,太收敛不好,太狂妄也不好,还是多多学着些吧。今天就这样吧,散学吧。”洪武帝起身,诸人随之起身,洪公公立马跟上去,随陛下离开,一并离开的还有公主。众人弯了腰,齐声道:“恭送陛下。”
玄冰落隐在众人之中,心中思绪如一团乱麻一般。
诸人在陛下离开之后各自散去,尚崇德临走前笑眯眯地看了玄冰落一眼,笑里却是说不出的诡异,像是,幸灾乐祸?他幸灾乐祸什么?玄冰落不免有些无奈。而南宫翎也是颇有深意地冲他一笑,似乎实在赞赏他。
玄冰落心中正是郁闷,愣愣地立在原地想着些什么,不料忽然被人从后面重重拍了一下,一时条件反射,转身一拳便招呼那人脸上。那人挨了打,一声“哎呦”嚷出,声音分外熟悉,回过神一瞧,可不就是拓跋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