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昱铭离开之后，本想以防万一直接回家，半道上却改了主意，前往Y城——他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屋子长期没有人居住，已经积了一层灰。顾昱铭径直走向地下室，打开房门，拿起干净的毛巾开始一一擦拭。
小心地将手中擦拭干净的物品放回原处后，又拿起桌上的相片细细描摹起来。相片中是一位女孩笑靥如花，金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两个酒窝深深的，明眸皓齿。
放下相片，顾昱铭疲惫地仰躺在沙发上，目光却一直注视着相片中的女孩，原本紧皱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来，眼神温柔似水。
慢慢地，睡意袭上，顾昱铭终于坚持不住，闭上了双眼。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他虽然年纪尚小，但早已是两个女孩的大哥哥，身负重任。他带着她们在草地上做游戏，放风筝，在房间里搭积木，在沙滩上奔跑，踏着海浪捡拾贝壳……
转眼间又长大了，两个女孩子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而他虽说稚气未褪却也有了小大人的模样，更加有了责任感。
再后面，他们一起骑车，一起旅行，一起看夕阳，一起浏览这世间的美景。
可是突然，一个女孩倒在血泊中，眼神灰败再没有了往日的明亮，嘴唇发紫，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身体也开始逐渐散失温度变得冰冷起来。
顾昱铭猛然惊醒，双手支着额头努力让自己从刚才的梦境中平复过来。
他又梦到了那一幕，不论多少次，不论过了多久，带给他的都是一样的触目惊心与撕心裂肺。
顾昱铭抬头愧疚地看向相片，声音低沉暗哑，“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说完痛苦地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竟然有了水光。
良久才从沙发上起身，将门锁好，驱车前往公墓。
顾昱铭拿着一束百合站在一块墓碑前，正是刚才照片中的女孩。夜色渐浓，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对不起，这么久没来看你。”
顾昱铭轻轻地将花放在她的墓碑前，缓缓开口，“我要结婚了，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结果拖到现在。”
“她叫陆冉，很好的一个女孩子，可是我却不好，非要拉着她跟我一起，活在这地狱里。”
顾昱铭回想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唇角不由泛起一抹苦笑。
是什么让他确定关系的呢？可能是那时候由于失去了挚爱，所以想要找个依托吧。
那个时候的自己，迫不及待地想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或许这样，心里的那道口子就不会肆无忌惮地蔓延，里面深不见底的黑暗和空洞才不会将他吞没。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叶晓苒也会好好活着，叶晓菁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模样。曾经说好的会永远当她们的大哥哥，保护好她们，却在刹那间食了言。
午夜梦回时分，脑海中不断地重现昔日的场景，不断地浮现各种挽救的画面，却无一例外地以失败告终，一次次地将他打入谷底。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更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会活下来。
所有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绝望地活着。
这六年来，支撑着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便是仇恨，仇恨让他活了下来，却也在一点一点地侵蚀着他。
顾昱铭看着面前的墓碑，心中苦涩。不知不觉都已经六年了，这六年里，除了她的忌日，他不曾踏足这个地方，看着照片上她如花的笑靥，心中仿佛是有一把刀一般，一下一下地划刻着他的心脏，让他生不如死。
回想起四年前叶晓苒的忌日，那个时候他喝了很多酒。一向强大的他仍旧只能依靠酒精麻痹自己，似乎这样，他就可以暂时让自己的灵魂得到片刻的放松。一切转折，便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