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和梁沅嘉一直有通信,现在见了,梁沅嘉确实过得不错。梁沅嘉摇摇头,“姐姐,金盏是不错,可他那几个姐姐却不怎么样,欺我是外来的,处处跟我作对。可我也不是吃素的,这两年都被我收拾老实了!”梁沅嘉说得轻松,可其中辛苦,就是她不说,也想象得出来。好在金盏继承了王位,他那几个姐姐就是再闹腾也不过是些小利罢了。梁沅嘉来之前见过了梁洛,对梁家的情况也了解了一些,自是不用平安再讲。说起梁洛,梁沅嘉笑着道,“虞馨那么个美人儿,居然便宜了我五哥!”平安道,“梁五哥挺好的!”“我五哥当然好!只是虞家眼光那么高,竟然会答应!”平安拍了下她,“你就少说两句是非吧!”梁沅嘉愣了一下,才道,“我这不是见到姐姐高兴嘛!姐姐你不知道,我每天都是这样的!”说着正襟危坐,脸上表情一收,眼睛眯了眯,将手一抬,慢悠悠地道,“免礼!”平安被她逗笑了,捂着肚子跌在床上。梁沅嘉和孙氏也是笑得前仰后合。笑着笑着,梁沅嘉眼泪就出来了,哀哀地道,“姐姐,若是我当初没嫁人,多好!”
平安不笑了,抹了抹她的眼泪,道,“我也想过,可想过就过了!”孙氏看她俩情绪不对,忙道,“谁没想过,我还觉得要是不嫁给你师父,说不定我早就在江湖上闯出名堂来了!”平安和梁沅嘉忙道,“是,师娘让师父给耽误了!”孙氏叹了口气,“什么耽误不耽误的。人总是会累的,累的时候有个人能说说话,总好过一个人一直扛着!”平安和梁沅嘉都不说话了。孙氏点着梁沅嘉的头,道,“你还说些不嫁人的话,金盏怎么对你的,可是都传到北郡了的。为了你跟他几个姐姐翻了脸,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梁沅嘉嘿嘿笑着道,“师娘,我就是一说。您别揪着不放!我知道金盏对我好,所以我才愿意陪着他。要不然这么整天动心思斗来斗去的,我早就不干了。”平安笑了,道,“你心眼儿那么多,还怕跟人动心思?”梁沅嘉叹了口气,道,“我是不怕,可是动多了,心累啊!”
三人正说着话,二林进来了。三人都看着她。二林吞吞吐吐半天,才道,“齐将军来了,她要回南郡了,想见小姐一面!”平安还没说话,梁沅嘉先道,“她走她的便是,见姐姐做什么?”平安拉了她一下,对着孙氏道,“师娘,让人备些酒菜吧,这次她出力不少,怎么着我也得谢谢她!”梁沅嘉还要说话,平安又道,“你不要老是跟她斗气了,她也不容易!”梁沅嘉撇撇嘴,不说了。孙氏对齐英姿倒没什么意见。齐英姿当年在北郡时,与孙氏接触不多,也就没什么冲突。齐英姿走时,孙氏还把自己的大刀送给了齐英姿。只是没想到,这几年过去了,齐英姿成了大魏第一位女将军,也是让人佩服。
也不去前厅,就将桌子摆在了廊下。二林去请齐英姿,孙氏安排酒席。等齐英姿来时,菜已经上桌了。不待齐英姿行礼,平安先道,“齐姐姐,今天就是咱们几个,就别管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难得沅嘉也在,咱们一起吃个饭,以后也不知还能不能见了!”一提起这个,梁沅嘉接了话茬,“当初姐姐说要和二嫂一起去看我的!”平安叹了口气,“是呢,是我和二嫂食言了!”梁沅嘉也不说话了,长大了,真的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想到这儿,看着齐英姿倒也不那么讨厌了,现在说起来,齐英姿又有什么错呢?梁沅嘉一坐,齐英姿便也不再客气,挨着她坐下,道,“沅嘉妹妹,别来无恙!”梁沅嘉本没好气,可见齐英姿客客气气地,也不好再说别的,也道,“姐姐,别来无恙!”见她俩不闹了,平安这才坐下,又让孙氏也坐了,四人好好吃顿饭。
刚开始还有些尴尬,喝了两杯酒,梁沅嘉也就不在意跟齐英姿对付不对付了。难得见到个故人,何必再纠结过去的恩怨呢?更何况她和齐英姿当初只不过是互相看不顺眼罢了。想到这儿,梁沅嘉将酒杯一举,“齐姐姐,没想到你竟成了将军,恭喜!”齐英姿将酒杯举起,一口干了,道,“妹妹过奖了!当初咱们三人怕是谁也想到会是今天这个样子吧!”梁沅嘉将酒干了,道,“世事无常!”孙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小小年纪,你们说什么世事无常?”梁沅嘉不满道,“我们年纪小怎么不能说了?难道非得等到师娘这个年纪再说?”孙氏敲了她头一下,“怎么跟师娘说话呢?”齐英姿端起酒杯,对着孙氏道,“师娘,当年的事,多谢您相助,拿走了您的刀,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师父?”孙氏摇摇头,“你要有心,就跟她们叫我师娘吧,我没教过你,不敢当你师父。”
酒喝得多了,三人话就多了。平安倒是想喝,可没人让她喝,只好倒了杯水,陪着她们边喝边聊,倒也融洽。只是平安和齐英姿话都不多,倒让梁沅嘉格外想念赵氏,“这要是二嫂在这儿就好了,我们俩还能猜个拳行个令!”孙氏道,“还好九娘没在,要不你们俩疯起来,我们可拉不住。”平安笑道,“她俩要是疯起来,也就师娘降得住,一人一下,直接打晕了就是!”梁沅嘉缩缩脖子,“姐姐也太狠了!”齐英姿看着她有些羡慕,经了这么多事儿,梁沅嘉性子还是如此恣意,可见是过得真好了!梁沅嘉摇摇头,道,“我也就只能在这儿放纵放纵,回去我就又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妃了!”叹了口气,又道,“我小时候女人间的争斗看多了,就想着一定要找个人口简单的人家,哪怕是要洗衣做饭、犁地耕田呢,也好过为了些许东西就争来斗去的。可偏偏越是躲着什么,越是来什么,想来我这辈子都离不开勾心斗角了。”三人沉默不语。梁沅嘉喝了口酒,问平安,“姐姐小时候想过要过什么样的日子吗?”平安顿了一下,才道,“我那时候就想,要是不打仗了,我就到处走走看看,有好多药材我还没见过实物,若是能顺便见见也好!”梁沅嘉叹了口气,“好吧,姐姐怕是也没机会了!”平安也不理她,看着齐英姿,“你呢?”齐英姿没想到会问到自己,愣在了那里。梁沅嘉嘻嘻笑着,道,“姐姐,她还用问吗?那肯定是和心爱之人一生一世,不,是生生世世呗!”齐英姿不说话了。“沅嘉!”平安不满地叫了她一声。梁沅嘉才不笑了。齐英姿反倒抬头看着她们,道,“是,沅嘉妹妹说得对,我那时候只想着风花雪月,却没想到我抓到的根本不是救命稻草,而是一条毒蛇!”她这话一出口,三人都不知该如何接话了。齐英姿眼中含泪,接着道,“以前的我,从来没想过一个女人能够自立于世,于是我拼命地抓身边的稻草,最先是姨母,大一些就是废太子,出了事之后是陛下,哪知抓得越紧,稻草却是越脆弱。现在我才知道,即使是女人,也该有安身立命的本事。就如两个人行走,若跟不上别人的脚步,那就只有被人抛下的命!”三人谁也没料到齐英姿会说出这番话来,着实有些惊到了。
梁沅嘉问,“那姐姐现在是追着谁的脚步?”齐英姿摇摇头,“我不想再追着任何人了,我要自己往前走,不说做抛下别人那个,但一定不做被别人抛下那个!”梁沅嘉一拍桌子,“姐姐说得好!不愧是大魏第一位女将军!”平安被梁沅嘉吓了一跳,嗔怪道,“你老实点儿!”梁沅嘉不好意思地笑笑,道,“齐姐姐说得豪气,我忍不住喝个彩!”平安也不再管她,对着齐英姿道,“只是你也不要太拼了,自己的命最重要,只有活着才能图以后!”齐英姿的眼泪流了下来,“多谢妹妹提醒!”平安知她听进去了,便也不再多说。
四人喝到日头偏西,这才把酒席撤了。梁沅嘉还住她原来的房间,齐英姿不肯走,便住二林的厢房,四人又在平安房里喝了会茶,才回房休息。
第二日一早,送走了齐英姿。梁沅嘉看了看远远跟着的侍卫,道,“姐姐,我也得走了!”平安虽不舍,可也点点头,偷得这一日已是难得,是该回去了。梁沅嘉用力抱了平安一下,“姐姐,你要好好的!咱们,咱们,后会无期!”平安被她说得难受,也轻轻道,“你也好好的,后会无期!”梁沅嘉这才转身,走向那几个新罗侍卫,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