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已经醒了,也不说话,只默默流泪。赵氏忍不住,也跟着掉眼泪。朱氏劝这个劝不住,劝那个也劝不住,在边上也是默默垂泪。顾衡看看陈氏,又看看朱氏妯娌,道,“你们都下去忙吧,该准备的都准备起来!”朱氏和赵氏赶紧答应,起身看着平安。平安道,“两位嫂嫂去忙吧,这里有我呢!”二人这才出去。顾衡坐在陈氏床边,轻声劝道,“夫人,阿逸已经走了,就让他安安心心地走吧!可阿宁还活着,我去把阿宁带回来!夫人千万要保重,等我们回来!”提到顾宁,陈氏倒是回了神,一把抓住顾衡的胳膊,道,“还有阿宁!将军,一定要把阿宁带回来!”顾衡点头,“夫人放心,为夫定会把阿宁带回来,只是夫人千万保重,一定得等我们回来!”平安直接跪在陈氏床头,拉着陈氏的手,带着哭腔道,“娘,大哥来找过我,他让我们一定要好好的!”陈氏愣愣地看着她,“他真的来过?”平安点头,“三天前,他来过,只说了一句话就走了!”陈氏放声大哭,嘴里骂着冤家孽障不孝子,到了最后却来了一句,“你怎么不来找娘啊!”平安忍不住,伏在陈氏腿上也跟着哭起来。
哭了一场,陈氏反而好多了,摸了摸平安的头,道,“好了,咱们都别哭了,你先去看看你大嫂,我和你爹说说话!”平安擦了擦眼泪,转头看顾衡。见顾衡点头。平安这才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陈氏,陈氏对她摆摆手,平安才出了门。
院子里都是人,平安抓了个小丫头,吩咐道,“你去把江嬷嬷找来,让她别的事都不用管,只陪着母亲就好!”小丫头答应,跑去找江嬷嬷了。平安这才去苏氏院子。半夏赶过来伺候,平安也没说别的。苏氏歪在床上,不吭一声,就是一直落泪。顾之南窝在她怀里,一直给她抹眼泪。小朱氏平时还算个厉害的,到了这时候却是手足无措。反倒是秋桔在边上小声地劝着。阿左和阿右也不说话,只在床前跪着。平安长舒口气,走上前去,“大嫂!”苏氏看见她,眼泪更是止不住。顾之南忙用小手给她擦,“伯母,您不要再哭了!”平安坐在床头,搂过苏氏和顾之南,“大嫂,你想哭就痛快哭吧!”苏氏伏在平安身上,终是好好哭了一场。哭得累了,平安让秋桔喂了她一碗安神汤。苏氏便睡了过去。顾之南见苏氏睡了,这才问平安,“姑姑,伯母是因为伯父死了才伤心吗?”平安点头。“那伯父再也不会给我送玩具和衣服,再也不会带我骑马逛街了?”平安眼睛又红了,这孩子虽没见过顾逸几面,却一直记着顾逸对她的好。平安点点头。顾之南不问了,就在床上坐着守着苏氏。任谁想抱她走,都不肯。平安叹了口气,让小朱氏在这儿守着,带着阿左和阿右去找顾衡。
顾衡见她们三个一同前来,也不绕弯子,直接道,“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你大哥就葬在北郡,这边就立个衣冠冢。”平安也知道尸体运回来不现实,便没多说。顾衡看着两个孩子,“我知道你们的意思,但是你们要跟我走,先得你们的娘同意。她若是不同意,我不会带你们!”两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点头答应。顾衡叹了口气,“去找你们李家祖母吧!”两个孩子应是,便退下了。顾衡看两个孩子走了,老泪忍不住落下来。平安跪在顾衡跟前,“父亲,我跟您一起走!”顾衡看着她,道,“丫头,你忘了你是皇后了?”平安往前挪了半步,“我没忘,可我也是顾家的女儿,大哥和二哥的妹妹。如今大哥已殁,我身为顾家的女儿不敢说为兄报仇,但也绝不能坐视不理!”顾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陛下不会同意的!”平安仰起头,道,“我没想让他同意,也不想让他知道。我跟父亲说,也不是要征得父亲的同意。若是您带着我一起走,那是更好。若您不答应,我自会自己去。您也知道,对我来说,出个京城并不是什么难事!”顾衡看着一脸倔强的平安,叹了口气,道,“是我们把你惯坏了!”平安磕了个头,道,“是,若不是有父兄的疼爱,平安自是不敢如此胡来!”顾衡又叹了口气,“起来吧,为父只是带着你,但其他的要你自己安排!”平安应是,约好兵符一到,二人就走,其他的自有旁人去安排。
春桃得了消息,从医馆赶了回来,知道平安回来了,便先来给平安请安。平安见她回来,心道正好。让半夏去门口守着,便将要跟顾衡一起走的事情跟春桃说了。春桃哀伤未去,倒先被她吓着了,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平安抢着道,“春桃姐姐,你就是不帮我,我也照样能走,我跟你说,不过是图着比我自己行动方便些!”春桃到嘴的话也只能咽下去了。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奴婢帮娘娘收拾就是。只是这路途遥远,小姐千万要小心!”平安道,“姐姐放心,定不会出什么差错!只是怕陛下会责怪到你!”想了一下,平安又道,“你就说我以死相逼,你不得不从!”春桃直视平安,“小姐,奴婢这边您不用担心,只要您能顺顺当当的,奴婢就是死也甘心!”平安忙拦住她,哽咽道,“好姐姐,不要跟我说死,我受不了!”春桃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地等小姐回来!”平安深施一礼,“家里就拜托姐姐了!”春桃连忙跳开,跪下,道,“小姐,您不要这样,说起来我们是主仆,可自您进将军府,就是我伺候您,在我心里,您就是我妹妹,不管您让我干什么,我都会干的!”平安没忍住,眼睛落了下来。忙搀起春桃,一把抱住她,“好姐姐,别说了!”这时候春桃反倒冷静了,推开平安,“小姐先在屋里歇着,我去准备套小厮的衣服,其他的等我回来再收拾!”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半夏要进来服侍,春桃道,“娘娘不让人打扰,还请姐姐在这儿守一下!”半夏忙道,“姐姐折煞奴婢了!可是娘娘跟前无人,万一娘娘有什么吩咐……”春桃道,“我去给娘娘端些吃食,马上就回来!”半夏不敢多说了。春桃这才福了个身,匆匆走了。
平安在屋里自然也不会闲着。其他的东西不用管,要带的药品和器械却是需要她自己准备。原本她用来手术的刀具,整套都送给了王太医,现在手里剩的,是那年李涪送的第一套,虽比不上后来改进的,比起一般的,也是顺手的多。翻到这套刀具,倒让她想起了李涪,也不知道这么多年李涪哥哥过得怎么样?是死是活?想到这儿,平安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李涪哥哥一定会好好的!将刀具收好,又挑了两瓶药,这些药都放了多年,能用的也没几瓶了,倒不如需要的时候再配了。将东西收好,春桃也回来了。
春桃一进门,就将门关了起来,半夏只往里面探了个头,就被关在了外面。平安将点心接过,放在桌上。春桃从怀里掏出一套外衣,道,“小姐先把衣服换了,奴婢碰见老将军,他让您收拾好就去他跟前伺候!”平安自是明白其中的意思,也不用春桃帮忙,三下两下,就把衣服换了。春桃扯了个包袱皮,翻了两件平安以前的衣服包上,道,“也来不及准备了,先带这两套,小姐先出去,等一会儿若是来得及,我再给小姐送过去。”平安点头,看了看门外。春桃会意,将门开了,慌慌张张道,“半夏姐姐,你快来,娘娘晕了。”半夏慌忙提着裙子往里跑。刚进门,春桃对着半夏的后脑勺就是一凳子腿,半夏头都没来得及回,直接软倒在地。
马不停蹄赶了一个下午,顾衡勒住马道,“行了,先休息吧,再跑下去马该受不了了!”平安看着不断喘着白气的马,也知道得让马歇歇了。赶不到驿站了,就随便找了个小店,让伙计好好打整下马匹,二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回房休息了。第二日天没亮,二人要了些干粮,就继续赶路,一直跑到天黑,见没人追上来,平安才松了口气。就这么又跑了六天,北郡城近在眼前了。二人勒住马,都有些感慨。平安走的时候,北郡刚经了大战,城墙破了好几处,一片狼藉。如今城墙都重新修过,完全看不出当年的样子了。顾衡看了眼平安,道,“进城吧!”平安点头,跟在顾衡身后进城。北郡城内不说家家挂白,也是差不多了。平安眼圈一下就红了。顾衡抬头看看天,缓了好一会儿,才道,“走吧!”平安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