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外面热热闹闹的相比,屋里可以说是安安静静了。梁沅嘉本就与这些大家小姐相处得不好,又去了北郡两年多,好些原来认识的早就嫁人了,来得这些,能有个印象就不错了。因此一顿饭,吃得众人都有些索然无味,也就平安吃了个高高兴兴。岐楼的厨子,菜的口味不说,单上来的汤水就让平安吃了个半饱。梁沅嘉是要做新娘子的人,自然不会多吃,看平安喜欢,将自己那份,也都给了平安。
四更不到,梁沅嘉就被叫起来了,先是沐浴更衣,又是梳头又是绞脸又是上妆。平安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又接着睡了。春桃看时辰差不多了,叫她起来,伺候着她洗了把脸,换好衣服,这才引着她坐下给她梳头。平安实在是没睡醒,昨日梁沅嘉有些兴奋,拉着她就是不肯睡,一会儿要嫁,一会儿不嫁的,快二更天了,才放她睡了。平安坐在椅子上直打瞌睡,春桃怕她摔了,一边扶着她,一边给她梳头,倒比梁沅嘉那边还慢些。梁沅嘉看着生无可恋的平安,忍不住要嘲笑她两句,还没说出来,上头的嬷嬷就说了句,“别动!”梁沅嘉只好乖乖坐着了。有婆子送了早食进来,平安这才清醒了。吃着早食看着梁沅嘉上妆,平安反倒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长公主和梁夫人也都来了,平安刚要起来行礼,长公主摆摆手,道,“你吃你的!”平安也不客气,接着吃。梁沅嘉见祖母和母亲来了,想要说话,可头皮被扯得生疼,只好勉强地笑笑。梁夫人拉着梁沅嘉的手,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梁沅嘉想安慰,又说不出话,只好向长公主求助。长公主被她哭的有些心烦,道,“行了,别哭了,这大喜的日子,那金盏你也见过了,沅嘉以后的福气大着呢!”长公主发话,梁夫人自然不敢再哭了。她自来就怕这婆婆,如今家里已经这样,更是不敢惹婆婆生气。
她们这边收拾得差不多了,陈氏带着苏氏和朱氏,梁家三位少夫人带着两位孙小姐也来了,还有梁沅嘉的几个表姐妹,一屋子人倒也热热闹闹。平安本有些奇怪赵氏怎么没来,可看着人多,实在不是什么说话的时候,便没多问,只坐在陈氏旁边听众人说笑。正热闹着,有丫鬟来报,说迎亲的队伍快到了。长公主道,“让守门的都给我守好了,谁要敢放水,回头我让他好看!”那丫鬟答应一声,转身跑了。也不知谁在后面说了一句,“也不要太过了!”也不知那丫鬟听到没听到。
梁沅嘉也不管这些,穿着大红喜服端坐在床上,竟美得如同画里的仙子一般。平安往她旁边靠靠,梁沅嘉偷偷拉住平安的手,小声说,“姐姐,你看,我有多紧张?”平安捏了捏她微微汗湿的手,也小声地问,“可要吃东西?”梁沅嘉有些嫌弃地看着她,最后还是道,“拿两块点心来吧!”平安嘲笑了她一下,端了盘点心过来,伺候着她吃了两块。水就不敢喝了,等一会儿还要进宫谢恩,水喝多了麻烦。
刚吃完,就又有丫鬟来报,说,“迎亲队伍已经进门了。”长公主道,“不是说让他们好好守着吗?怎么这么快就进来了?”丫鬟回道,“顾二将军带头撞门,再不开,门都给撞掉了!”屋里众人笑作一团。长公主对着陈氏道,“侄媳妇儿回头好好教训教训你们家阿宁,这不是胳膊肘往外拐吗?”苏氏笑道,“阿宁那是怕沅嘉妹妹等急了!”梁沅嘉羞得满面通红,众人笑得更欢了。平安端起边上的红盖头,长公主和梁夫人一起给梁沅嘉盖上,就等着金盏来接了。
没过一会儿,就有喜娘来门前催妆了。众人笑闹着道,“还没好,请新郎官莫要着急!”平安和梁沅嘉躲在人群后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陈氏回头说她们一句,“别笑了!”平安赶紧不笑了,梁沅嘉也继续正襟危坐。外面传来乱糟糟的男子的声音,迎亲的队伍已经到门前了。就听顾宁在门外喊,“沅嘉妹妹,把门开了吧,要不然我可撞门了啊!”有那不怕事的就在里面喊,“你敢撞个试试?你们是来接亲还是来抢亲?”顾宁一听,高兴了,“好嘞,兄弟们,撞门了!今天咱们就给小王爷抢个媳妇儿回去!”说完就开始撞门,大门都经不住他们撞,更何况是这房门?平安见梁夫人和梁家三位嫂嫂脸色不好,几个未嫁的小姐更是慌乱,忙起身走到门前,叫了声,“二哥!”顾宁忙叫道,“别撞了,别撞了,我妹妹,我妹妹!”听动静,外面的人不再撞了,平安才道,“二哥,若日后沅嘉过得不好,咱们将她接回来可好?”平安声音不大,可屋里屋外的人都听见了,梁沅嘉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只是盖头遮着,没人看见罢了。外面顾宁看看金盏,又看看杨昭,回了句,“好!她若受了半点委屈,咱们就去把她接回来!”金盏忙喊道,“顾小姐请放心,金盏定不让沅嘉小姐受半点委屈!天地为鉴!”平安回头看了看长公主,见长公主点了头,才道,“屋里女眷多,你们注意点,别冲撞了!”喜娘忙在外面道,“不敢不敢!”又指着几个人道,“你们几个,都离远点儿!”平安看人都退得差不多了,这才开了门。只喜娘和金盏进了门,对着长公主和屋内众人行了礼,将吉祥话说了个遍。陈氏等人也将金盏夸了个遍。平安就立在门边,看着一身红衣的梁沅嘉,由喜娘搀着,慢慢走出这个房间,心里竟难过起来,那个位置怕是再也不会是她了,只希望金盏能如他所说,一辈子都对沅嘉好。
杨昭在门外看着一动不动的平安,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虽然知道她大好了,可一直没见着,总有些不放心,今日见了,原该放心了吧,却又隐隐有些担忧,若明日她不肯进宫怎么办?
苏氏见平安在门边发呆,忙拉着她跟着人群往正厅走去。拜别了父母祖父母,梁沅嘉由喜娘搀扶着上了花轿。众人送到门口,一直看花轿走远了,这才回到前厅等着开席。
时辰尚早,众人聊聊这家,说说那家,吃些水果茶点,倒也热闹。平安对众人说的提不起兴趣,早上又起得太早,就有犯困,靠在苏氏身上打瞌睡。长公主见了,忙让人带她去休息。陈氏推脱,长公主道,“昨日我们已经说好了,平安以后就是我孙女了,孙女在祖母家可不是想吃就吃,想睡就睡?”陈氏听长公主这么说,也不好再推脱,只好让春桃陪着平安去睡一会儿,等一会儿开席再叫她。平安巴不得找地方睡一觉,当下也不推辞,跟长公主和陈氏告了个罪,跟着婆子回了梁沅嘉的院子。
回到家已经是下晌了。陈氏没放平安回房间,而是带她回了自己的房间。平安猜着怕是有事,也不敢多说,老老实实跟着陈氏。苏氏自是知道她们要说什么,借口要去看看赵氏,先走了。平安知道这事儿怕是不小了,老老实实坐好,等着陈氏开口。陈氏看了平安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你知道皇后娘娘病得不轻,陛下听闻你懂些医术,想让你进宫给皇后娘娘瞧病。”“啊?”平安惊道,“陛下怎会知晓?”陈氏道,“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说出去的。你病了那段时间,殿下天天往咱们府里跑,陛下起了疑心,殿下就将你懂医的事说出去了!”“哦,可是,治外伤我是不怕,只怕皇后娘娘是内里的因由,那我就诊不了了,治不好了怎么办?若陛下怪罪,会不会治咱们家的罪?”陈氏笑着摇摇头,道,“那么多太医都没治好,你见哪个被砍头了?能治不能治,有太医呢,你过去也就看看,走个过场就行了,别的就不要多管!”平安点头答应。陈氏又道,“宫里面规矩多,你注意些,少说话,多做事,有什么事就找福王殿下帮忙!”平安一边听,一边想,总觉得有些不对,疑道,“既然不指望治好,那还找我去干嘛?”陈氏一顿,也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来,道,“可能是福王殿下看你治好了齐九爷,觉得你医术高,想试一下吧!”平安一想,似乎也说得通,可总觉得怪怪的。陈氏又叮嘱几句,平安一一应了。聊着聊着,平安突然想起赵氏来,忙问,“今天怎么没见二嫂?”陈氏笑着道,“你二嫂有身子了!”“啊?”平安真被惊到了,“昨日还没听见消息,怎么今日就?”陈氏道,“你别一惊一乍的,日子尚浅,还不好跟外人说。昨日下晌,你二嫂觉得不太舒坦,就请了大夫过来瞧瞧,哪知竟是喜脉。”平安也高兴,道,“没想到二嫂这么细心!”陈氏冷哼一声,道,“你道她为什么急着看大夫?她是怕自己生病了没法跟你二哥走!”平安一愣,接着笑了起来,她二嫂那点小心思还真是瞒不过陈氏的火眼金睛!陈氏白她一眼,“这下行了,她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平安笑得更开心了。
苏氏和赵氏携手进来,问,“娘,你们说什么呢?怎么这么开心?”平安笑着道,“恭喜二嫂了!”赵氏不耐烦道,“恭喜什么呀,都要折腾死我了!昨天还好好的,今天就哪里都不舒坦!”陈氏没好气地道,“你注意点儿,这时候要是嫌弃他,怕是以后你也要遭嫌弃!”赵氏一听,忙拍着肚子道,“小宝贝儿,我说着玩的,你别当真!”看得陈氏直摇头。平安也过来,轻轻摸着她肚子,道,“小宝贝儿,你娘不喜欢你,以后你就可劲儿折腾她!”赵氏气得要打她,平安赶紧躲在陈氏身后。苏氏也在边上拉着。陈氏对着平安道,“你也注意点儿,你二嫂这时候正是关键,别老气着她!”赵氏忙道,“就是就是!”平安给她个鬼脸,赵氏也不甘示弱回了个嘴脸。陈氏看着她俩,无奈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