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昭见长公主发难,心里叫苦。他这姑祖母年轻的时候,最是恣意妄为,若这关过不了,这门亲事还真不定出什么差错。想到这儿,忙解释道,“姑祖母息怒,因之前姑祖母一直病着,不敢惊扰。况且小王爷一心想先求得沅嘉表妹应允,这才没来请示姑祖母,望姑祖母恕罪。”长公主冷哼两声,“说得倒是好听!堂堂大魏,竟作出和亲这种勾当,说出去也不怕让人说我大魏无男儿?真是天大的笑话!”梁冀见她暴怒,想劝又不敢劝,杨昭更是不敢说话。金盏忙施礼道,“殿下息怒,是金盏心悦梁小姐,一心求娶,并无和亲之意。”长公主喝道,“你闭嘴!竟然敢觊觎我家沅嘉,要不是看你是新罗的小王爷,我早收拾你了!”金盏都要哭了,可左右看看,竟是无人能帮他说话,只好硬着头皮,道,“殿下息怒。金盏真心求娶沅嘉小姐,求殿下允准!”说完,一撩下摆,跪在长公主面前。梁冀一看,忙要去扶,长公主眼睛一瞪,梁冀不敢动了。梁沅嘉转到长公主面前,和金盏并排跪下,叩了一首,道,“祖母,事已至此,还请祖母不要生气,要怪也是怪沅嘉自作主张,请祖母莫要再责怪小王爷!”长公主更是气愤,随手拿起个茶杯,就向梁沅嘉扔去,平安吓得喊了一声,“小心!”那边金盏已经挡在梁沅嘉身前,茶叶茶水洒了金盏一身。梁冀怕长公主再发脾气,忙挡在梁沅嘉和金盏跟前。平安劝道,“您身子刚好,若再这么生气,怕是又得大病一场了。”杨昭也上前来,“姑祖母若是还有气,打我一顿出气可好,可别把自己气坏了。”
人也骂了,气也撒了,长公主叹了口气,说,“打你又如何,我是心疼我的小沅嘉,嫁那么远,若是受了欺负,连个给她撑腰的人都没有!”金盏忙道,“殿下放心,金盏对沅嘉小姐一片真心。定视小姐如珍如宝,绝不让小姐受半点委屈。”长公主的气又起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你以后会怎么样?”金盏举起手,道,“金盏对天发誓,若今后有半点儿对不住沅嘉小姐,定……”还没说完,长公主似没了力气一般,说到,“罢了,诅咒发誓这些要是管用,这天下早就太平了。你们都起来吧!”金盏赶紧扶了梁沅嘉起来。长公主又对着金盏道,“小王爷,我这孙女儿就交给你了,请你千万记着今日的话,好好待她!若是哪日你厌弃她了,也别伤害她,只把她给我送回来,可好?”梁沅嘉没忍住,扑在长公主怀里叫着祖母。平安的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
梁冀见这事儿算是过去了,忙招呼杨昭和金盏坐下吃茶。又让人去厨房说了一声,备好了宴席,留众人吃饭。长公主见没她什么事儿了,带着梁沅嘉和平安回房更衣。出了正厅,又走了一段,见四下无人,三人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梁沅嘉抱着长公主的胳膊道,“祖母好厉害,这一招下来,不光那金盏吓到了,连福王殿下都被吓到了!”长公主板着脸道,“他们把我孙女儿卖了,我还不能发顿脾气了?”说完也笑出了声,刮了下梁沅嘉的鼻子,道,“你个小机灵鬼,还知道跟着配合!”梁沅嘉被她一夸,有些飘飘然的道,“那是,也不看我是谁教出来的!”长公主骂了她一句“不知羞”,这才带着她们回了内院。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金盏被梁冀灌了个烂醉,好在他酒品不错,除了走不了路,倒没做出什么出格儿的事。平安本是想等杨昭和金盏走了再走,可杨昭以金盏醉了为由,就是不肯走。平安等不了了,只好告辞先走。哪知刚到门口,杨昭就带了金盏出来了。这下由不得平安不怀疑了。转过街口,平安让虎头将马车停下,坐在车上等杨昭。果然杨昭也让马车停了,自己上前来。平安也不下车,掀开车帘,问到,“殿下可是有事?”杨昭将手背在身后,看着平安,道,“小姐聪慧,确实有事!”平安心中腹诽,你那作派,任谁都能看出是在故意等着她吧。当下便问,“何事?”杨昭心道,顾平安这脾气怎么这么差呢?就不能先说两句别的?可打过这么多次交道,也知道她没发脾气已是不错,忙道,“昨日齐家九夫人来找我,说是齐家九爷又病了,想求小姐去看看!”平安没想到是这件事,有些惊讶,低声道,“不应该啊!”杨昭见她上心,接着道,“那日赏灯回去还好,隔日一早就烧起来了,请了宫里的太医去看,也只是常规的退烧方子,九夫人没办法,这才来求我,不知小姐可否去诊治一下?”平安低头想了一下,才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能保证能有办法。”杨昭喜道,“九夫人说了,只要小姐能去就好,能治不能治都感激不尽!”说到这份上,平安也不好推脱了,又想了一下才道,“今日不早了,明日吧!还请殿下带个经验老道的太医,我医术尚浅,有太医在一旁,也保险些。”杨昭一一答应,二人约好明日再见,便各自回府。
第二日一早,虎头便驾着马车送平安去齐府。杨昭和齐九夫人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平安来了,齐九夫人松了口气,迎了平安进府,一路上不停地说着感激的话。平安最受不得这些,说到,“九夫人不必客气,我只是来看看,不一定能治。九夫人倒不如说说九爷的伤是如何而来。”齐九夫人知是自己话多了,忙道,“小姐见谅,九爷七岁之时,刚好赶上一场叛乱,九爷被流矢射中,后来虽被清理出来,身体却一直没好起来!”“流矢?”平安沉吟了一句,又问,“可是正中心脏?”齐九夫人一脸惊喜,道,“正是正是!”平安却不再说话,由着齐九夫人将众人带进卧房。
齐九爷还在昏睡。齐九夫人解释到,“自赏灯那日回来就有些烧,太医开了药,也施了针,可下午退了烧,早上就又烧起来了。昏昏沉沉的,就是不清醒。”平安点头,仔细看了看齐九爷。齐九夫人将齐九爷的袖口挽起,搭在床边,便于平安诊脉。平安看了一会儿,转头对着杨昭带来的太医道,“烦请大人诊脉。”众人俱是一愣。平安无奈地笑笑,“我师父说我心不静,诊脉也诊不出什么,还是请大人来吧!”那太医忙上前诊脉,众人凝神等了一会儿,太医将齐九爷的手放回被子里,才道,“应是心脉受损,经不得寒凉,才会引起高热。”齐九夫人点头称是,看过的大夫都这么说。平安点点头,又仔细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才对着齐九夫人一福身,“可否让我见下伤口?”齐九夫人有些奇怪,那伤口早就愈合了,可看平安问得认真,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解开齐九爷的衣服。
平安凝神细看了一下,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四周围着的人。齐九夫人看她神色,忙问,“可是有什么不妥?”平安低头不语,不知该如何作答。齐九夫人急了,问,“小姐,有什么直说就是!”杨昭也催道,“小姐,有话请讲!”平安抬头看看齐九夫人,有些尴尬地道,“并无不妥,只是我能摸一下吗?”齐九夫人被她一语惊到了,这顾小姐是什么意思?可看平安神色认真,又是自己千方百计求来的,想了一下,硬着头皮,道,“小姐请便!”平安心中腹诽,这什么世家大族的就是麻烦,要是在北郡,她早就上手了。虽心中不满,面上却不显,平安仔细看了看伤口,确实已经痊愈,可若是如此,断没有过了十几年内里还没长好的道理。想到这儿,平安手上力道就重了些,沿着齐九爷的前胸细细地摸了一遍,没感觉什么异样。平安有些不满意,皱着眉头又细细地摸了回来。边上众人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这顾小姐不是在戏耍众人吧。杨昭刚要上前说话,平安的手不动了,又用力按了一下,心中有了底。平安把手撤回来,叫过太医,说,“大人来摸一下,这里是否有些不一样?”太医赶紧越过众人上前,顺着平安指的地方,摸了下去,好像确实要比周边硬一些,又用力按了按,道,“确实不一样!这是?”平安已经在洗手了,见众人都看着自己,道,“应是当年清理伤口时没清理干净,有东西留在里面了!”众人都是一脸震惊,这怎么可能,若真有东西,齐九爷怎么受得了?平安伸出手指,比划道,“那东西也就这么大,虽留在了九爷身体里,却没伤到要害,只是时不时让九爷病一场罢了。”齐九夫人如遇救星一般,“可有法子治?”平安将手擦干净,道,“法子也不是没有,只是治不治,只怕还是要九爷来定!”齐九夫人忙问,“什么法子?”“将伤口划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就行了!”众人面面相觑,这岂不是又将齐九爷置于死地?平安看他们神色,也知他们为难,接着道,“不取出来,也没什么,那东西,现在看来并不致命,只是让九爷体弱些罢了!”心中却道,不知哪天就该致命了,可这话不能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