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洛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句,“我是问你在这儿做什么?”梁沅嘉看着她五哥,“我在这儿当然是帮忙了?”梁洛火气有些上来了,“帮忙?你能帮什么忙?”梁沅嘉也不满意了,“我怎么帮不上忙?”梁洛压压火气,说,“沅嘉,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你是大家小姐,混在这里,对你名声不好。咱们家就咱们仨在这儿,你若出什么事,我和四哥怎么跟家里交代?”梁沅嘉又怎会不知道这些,也不再闹,道,“五哥放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知道保护自己,还留在这里?”梁洛反问。又压了压火气,道,“沅嘉,我知道你心善,可行善也不是什么都要你亲手做。你若想救治他们,延医送药都没错,你手里若没钱,跟我和四哥开口就是,真没必要亲自在这儿,辱没了身份!”“身份?五哥觉得我们有什么身份?若不是托生在梁家,你我的身份又比这些人的身份强多少?这些叔伯至少是保家卫国的将士。咱们呢?梁家的儿女?于国于家均无益处的窝囊废?全靠家族保护的胆小鬼?咱们有什么脸面说什么身份地位?”梁沅嘉脱口反驳。梁洛被气得面红耳赤,哑口无言。梁沅嘉缓了缓,接着说到,“五哥,名声对咱们梁家真的那么重要吗?祖母既然让我来了北郡,就说明她并不在乎什么闲话。她让我跟着来,无非是让我出来见见这个世界,看看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现在我知道什么是对的,为什么不去做呢?”梁洛张了张嘴,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她,“可是这样到底于礼不合,再说,你一个人在这儿,一旦有什么事,我和四哥想来帮忙,都来不及。”梁沅嘉知道梁洛不生气了,忙道,“五哥放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你看到那几个小子没?那是白师父的几个徒弟,机灵得很,不会让我落单的。再说,还有师娘呢,顾家二嫂嫂和李家婶娘有空也会过来。早晚呢,都是顾家的马车接送的,要不顾二嫂嫂也不会让我过来。”梁洛无话可说了,想了想,还是说,“你自小就主意正,我也拗不过你。只一点,一旦有什么事,立马让人给我和四哥传信,千万别耽搁,不管是什么事,也不管什么时候,明白吗?”梁沅嘉郑重点头,求道,“四哥那里,还请五哥帮我说说话。”梁洛点头应下,也不再啰嗦,拜见了白春,便准备回去。刚走到门口,又想起一件事,又转了回来。
梁沅嘉见她五哥又回来了,忙迎上去问还有什么事。梁洛道,“我今天来找你是想跟你说,福王府建好了,我们不日就要搬过去。你是要跟我们搬去福王府,还是继续住在顾家?”梁沅嘉想也不想就回道,“我自然是住在顾家,搬去王府一来我出来不方便,二来我也没个说话的人,三呢,我和齐郡主本就不对付,何必去跟她置气,倒不如眼不见为净。”梁洛早猜到是这个结果,便也不再多说,径自走了。梁沅嘉看着梁洛出门走了,这才回去继续忙自己的。
北郡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仗已经打了四个多月。可能连日地进攻,其顿也累了,这日竟没有派兵来攻。
午饭过后,平安走到营门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竟有些恍惚,仿佛那黑压压的大军退走了一般。顾逸巡营时见平安看得出神,也过去往外看。平安看了一会儿,问顾逸,“大哥,你觉得累吗?”顾逸不说话,看着她。平安解释道,“你看外面,多安静,要是一直这样多好?站在这儿,我就想,如果一直这样多好!没有征伐,没有死人,没有妻离子散,没有背井离乡,就这么静静地多好!”顾逸想了一下,回道,“若是能这样当然好,可人的想法是不同的,你渴望的是安宁,是团圆,别人渴望的是权利,是财富,只要有人在,这些争夺就少不了,你想一直这样安静,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些人都死光了。”平安无话可说,低头看着脚尖。顾逸叹了口气,接着说,“若说累,谁又不累呢?我十四岁来北郡,父亲更早,这几十年的时间,若加上曾祖父、祖父,咱们顾家守在这儿都有百年了,年年都要打来,年年都要守着,差别不过是时间长短。若有一年他们来晚了,咱们反而更忐忑,只有他们来了,咱们守住了,才能安心。若是守不住,后果不用想也知道。所以平安,并不是咱们要打仗,是不得不打,即使厌倦,即使痛恨,咱们也得坚持。”见平安低头深思,顾逸也不再多说,又陪她站了一会儿,才说,“好了,回去吧,这里风硬,别再吹病了。”平安点头,跟在顾逸身后回营帐。
还没到营帐,就见南营门口一阵骚动,竟是那福王杨昭带着一众内官侍卫、门客书吏来了。平安躲闪不急,只好和顾逸一起见驾,也不抬头,心中暗想,这福王殿下莫不是有病?这大冷的天儿,来这儿晃悠什么?杨昭扶起顾逸,说到,“少将军快请起,孤王见落雪了,过来看看你们这边可还好!”顾逸回道,“劳殿下挂心,军中一切安好,其顿没有来攻,倒是难得!”“没有来攻就好,将士们也修整一日。”正说话间,顾衡已经得了消息迎出来了。一想到顾衡要给杨昭行礼,平安对他就恨了几分,地上冰凉冰凉的,父亲年纪又大,生病了怎么好?好在杨昭及时扶住了要下拜的顾衡。顾衡也不客气,迎着杨昭等人往将军大帐而去。平安见没人注意,偷偷溜走了,还没走几步,却被梁洛叫住了。平安无奈,只好停下脚步,乖乖叫了句,“梁五哥。”梁洛笑笑,“我知道你忙得很,只是沅嘉托我过来的时候一定来看看你好不好!”平安施礼,“劳沅嘉妹妹惦记,我这里一切都好。倒是听我二哥说沅嘉一直在我师父那里帮忙,辛苦她了。”梁洛无奈道,“那丫头从小就这样,她要是认准了要干什么,就是祖母也拉不回。后来大了,没见她犯倔,以为是脾气改了,谁知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平安尴尬地笑笑,“沅嘉妹妹让人佩服得很!”梁洛笑道,“她能一直坚持,倒让我刮目相看,现在连我都觉得她说得有几分道理了。”平安点头,“沅嘉妹妹活得明白。”见梁洛没别的事,平安也就告辞回营帐了。
那杨昭也不知怎么了,竟在大营住下了,大营里自然是一番兵荒马乱,安排营帐的安排营帐,安排护卫的安排护卫,直到天黑才把这一帮人安顿下来。平安有些恼,本来他隔三差五地来一次就够烦了。可也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皇子、是王爷呢?
苏直倒还好,他原本就与那些人熟识,又熟知皇亲国戚的作派,应付起来比别人自是轻松些。可陪了几天下来,苏直也叫苦不迭。打起仗来的时候,这些人倒还老实些,像梁家兄弟这样武将出身的还能帮忙射两箭。可一旦停战,这些人就到处找事儿,能进不能进的都想看看。一不如意就与士兵发生冲突。到顾家父子跟前告状的兵士不在少数。顾衡不愿生事,只让各营将官严格约束士兵,不可再与福王的人发生冲突。将士们见顾衡这里说不通,便都去找顾宁和李涪告状。顾宁见不得自己的人受委屈,要去找人算账,让李涪给拉住了。顾宁气不过,去找顾逸拿主意。顾逸也为这事愁了些日子了,王府来这些人,管不了不说,偏还爱添麻烦。见顾宁找来,顾逸也知道这事儿拖不下去了。让人叫来苏直,也不多说别的,只让他去传话,就说大营里的将士想跟王府的人比试一番。苏直虽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但这些时日也被王府的人整烦了,自然高高兴兴去传话。
比试也没什么规则,两边各选十个人进场,不拘时间,不拘方式,哪边剩的人多就是哪边赢。福王这边有些身手的都想下场试试。大营这边,李涪和顾宁都想下场,顾逸不让,而是挑了九个士兵,一个小校。不到半个时辰,两边就选好了比试的人手。见场子已经摆好,顾逸也不多话,请示福王。杨昭看看自己这边人手,表示满意。顾逸见他没什么可说的,便宣布比试开始,放两拨人进场。平安早被苏直叫来看热闹了。平安见梁家四哥五哥都进场了,不免有些担心。她是知道梁泾、梁洛有些身手的,大营这边输了就不好了。苏直见她担心,笑道,“你别担心,姐夫安排的,肯定输不了!”平安一想也是,这要是二哥安排的还有可能输,大哥安排的,怎么会输?想到这儿,也不担心,高高兴兴地等着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