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此时商人走贩们还在收大宗货物的时候,所以卖这些杂货的地方,还没有多少客人。
不过凡是经过周延澄这儿的,都会好奇的看看摆在摊位上的几幅画,买的人没有,多半是看了几眼之后又转到咸木的农具和沈芹叶的蔬果上。
这倒是让沈芹叶先卖出了点东西,得了几文钱。咸木这儿,有两个老农问了问农具的价钱,又摇摇头走了。咸木这价钱订得比一般价钱高上些许。
差不多到了十一点,卖布去的姑娘们大多都回来了,开始在咸木他们周围开始卖其他的杂货蔬果。
一群人又变得热闹起来,尽管如此,这些卖布去的姑娘脸上还是一脸愁容。
沈芹叶问了问,“你们怎么都这般不高兴,出什么事了?”
“今年的一丈布又低了两三文钱,我的布一丈才给二十文钱。”一个的姑娘答道。
“姐姐一丈布还有二十文钱,我的才给我算十九文。”另一个姑娘说。
“我的也才十九文。”又是一个姑娘说话,“罗姐姐你的卖了多少?”
这姑娘口里的罗姐姐,织丝是一能手,又极会铺绒挑秀,传言因为如此,罗姐姐这么大了,她的父母舍不得她嫁出去。
“我的是老主顾,没让我吃亏。”这位罗姐姐说道,“不过我看他收布的价钱,也一样降价了,出的也是一样的。”
其他人一阵羡艳,有人想也学罗姐姐,不过没有那养蚕缫丝的本事,针线活也比不得罗姐姐,不由一阵气沮和妒忌。
“明年不知还能不能织布了,再这样下去,恐怕明年的税银都凑不上了。”有人担忧道。
一行人兴高采烈的出来,这会儿情绪蔓延,又个个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一般。跟着出来的小孩儿看赚了钱,嚷着要去买糖吃,有两个姐姐们给了钱,另外几个却说什么也不肯给。五六岁的孩子由于失望,不免哭闹,大人则有加大了嗓门。
一副鸡飞狗跳的场面,不只是在这儿,周延澄看了短短一个多小时看了好几回,这是才恍然大悟。
大人们心思不像小孩子单纯,还要顾前想后,给家里添置东西、准备衣物、筹得两税、保证家里不饿死人,这些一股脑儿都涌上心头,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脸色,可是咸木和周延澄真切的感受到了这种忧愁情绪,慢慢的随着集体和人群漫进每一个人的心里,逐渐加深。
这个集市场里,绝望的铁幕逐渐形成,好像凝固住了每一个人,只有孩童的声音依旧活跃。
周延澄看着这几个小孩确实可怜,摸了摸袋子,还有十几文钱,便把他们几个唤了来,三个小孩每人给了五文钱。
年轻人的脸面一方面薄,另一方面也不似老人的形式与固执,见家里的小孩接了钱,三个姐姐娘亲们便一起匀了点蔬果过来,作为交换。
待到孩子们拿了钱,约伙玩去了,众人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
灵活的人已经开始卖力的推销自己的杂货了,草鞋、布鞋、竹筐、竹席、家里按的咸菜、新鲜的蔬果等等,每个人的东西有相同的,也有特别的。不过大抵都能在集市上寻出相同的东西来。就连咸木买的农具,也有一个人拿板车托来卖,量多式全,价格也比咸木的便宜。
周延澄在这儿卖画,则确实没人和她买一样的东西,着实与众不同。
正因为如此特别,才有人驻足来看,画皆是黑白两色,没有姹紫嫣红,只有水墨莲竹,淡水烟山,还有两张是碳粉素描,果蔬一张,另一张是咸木画的一张老农肖像,里面的人物是咸木空想出来的,但栩栩如生。
尽管在咸木看来都很好看,但这些短衣麻布的人却连价钱也没问,只是在旁看看,间或有人问了问咸木农具的价钱,但听了价格之后又摇摇头走了。咸木和周延澄的东西没卖出去,却帮助了旁边的沈芹叶和其他同行人。
吴飞跟着自己的长辈,也载了一船货物出来,然而除了卖东西之外,吴飞和他的同族人最要紧的还是收购粮米和铁器。
吴飞是苗族土官的儿子,这次出来是准备后勤上的物资的,对,这群受压迫的人们准备反抗了,正如前言所说:即使春去又秋来,这个过程永远往复无休,有些死亡是能够自然接受的,但另一些死亡只有伴随着双方的鲜血和痛苦来接受。
“叔,我去买东西去了。”吴飞见前面的人回来,接下来该自己去了。
“好,你和雄儿一起去,注意主要收些铁器和盐,别弄太多,称呼口音要弄对咯。”吴飞的叔如此道。
吴飞的叔看着吴飞,自家的侄儿被养的精壮威武,却又谦虚懂事,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星目,多年习武下来出现的一身精肉,端的是一表人才,既然把他交给自己了,自己的本事也不需要吝啬。
“雄儿哥,我们先去买什么?”
“先去买盐,盐是最打紧的东西。”吴飞口里的雄儿哥道,“没盐吃了,人没力气。”
“嗯,咱们一次卖多少盐?”吴飞道。若是往常,寨子里的人会和专门的盐贩子谈生意,但这个时节,他们都在抓紧多收些盐上来,收完了这里,还要再去远些的地方买。
“我们是装小商贩,先和他们接个头,盐贩子一般不给生人多卖,大概只能买二三十斤把。”雄儿哥想了想,说道。
……
一路纳言,直到和盐贩子谈买卖,雄儿哥虽是不显油滑,但却显得精明能干,这些川地来的盐贩子见他不是生手,多卖了他十几斤,还约好了下次买卖的时间地点。
吴飞在一旁仔细观察,没说一句话,倒是盐贩子多事,问了吴飞的来历:“小哥,你带的这个人是?”
“哦,这是我家亲戚,带着他来学做买卖。”
“原来如此,看这位样貌像是个做大事的人,冒犯了。”
“不打紧,我家这位的家里确实做大买卖的,这次只是让我带他长长见识。”
“嗯,应当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