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才休息了两天，狐小木就得按时到声乐老师那报道，依描摹说，她进步不小，值得表扬。
但是叶恒总对她各种不满意，尤其当他跟描摹讨论着EP发布会当天的演唱环节，总是为她最近现场演唱偶尔出现瑕疵这件事耿耿于怀……
叶恒没来由问了她一句，“狐小木，你是不是会弹钢琴？”
她先是点了点头，又立刻摇头，“小学少年宫学的，早就还给老师了，我连扒谱都不会！”
“会点皮毛就行，你EP里不是有首钢琴主旋律的歌吗？发布会唱那个，自弹自唱。”叶恒说完就跟描摹敲定了这件事，丝毫没有在乎狐小木抗辩的态度。
所以无奈，声乐课之余，她又加了一门钢琴课。这么一折腾，每天八点出门晚上十点回来，连着吃饭睡觉脑子里也全是五线谱和音符，连倾一回上海也没顾得上送一程。
云吹雪则忙着新接的各品牌广告。
这半个月来各种报道接连不断，无不在为他平反，真相是什么不重要，总之现在的媒体版本就是他两年来因患病而退隐，绝没有吸毒嫖宿的事情发生过。
叶恒将上面的关系打点的很好，公众对他一片同情之声，一不小心他就成为了对抗病魔坚持梦想的优质偶像，干净地没有一丝污点。
愁未眠则忙着新款夏装的设计，总的来说，他还是略轻松些，就是近来总是要往国外跑，也没什么时间去医院陪着素素和总裁姐。
二月开初的时候下起了小雪，狐小木EP录制进入收尾阶段，莱亚的洗发水广告也拍摄完成，叶恒最近都忙着几个演员的剧本接洽没空带她，她也就只好每天回公司向他汇报进度。
没想今天刚进公司，居然冷的不行。
前台的小妹跟她抱怨说，“筱姐，公司暖气管道出问题了，电路也不知道怎么了接不上，孟总说临时放假两天。我都等你一下午了，叶哥说你到了我才能走。”
“好嘛，我人都来了，还不走？”
狐小木急急忙忙去找叶恒，她今天确实是耽搁了一会，比他预定的时间来晚了近一个小时，前台都这么大意见，何况那个从来守时的扑克脸？
一进门她就堆着笑赔罪，“那个，今天堵车堵得一塌糊涂，真不是我故意迟到。您老包涵包涵，别在这阴阴冷冷的办公室里呆着了，一起回去路上说呗？”
然而叶恒却意外的没有搭话，狐小木这才发现，他一直佝偻着背，脸色极为难看，手里攥着空药盒，把她吓得立刻过去查看他的状况。
“怎么了？你这是胃疼又犯了还是其他什么？”
叶恒板着脸，手一直捂着自己的膝盖，“没事……麻烦你，把我送回去。”
狐小木是破天荒听他说一句“麻烦你”——不说还好，一说她整个都给吓住了。
“叶恒？你没事吧？你到底怎么了？我送你去医院吧！”
扶着她的手缓缓站起来，叶恒叹着气说不用，却连膝盖都是弯着的，半个人的重量都在狐小木手臂上，“不要紧。”
虽然一听他这就是在逞强，可狐小木也实在没办法，将他扶上出租车再带会他的住处，一路上也没问出个缘由来。
原本一进门叶恒就预备着赶她走，可狐小木任他怎么说都一定坚持要留下来等他安然无事再说，“你一个大男人怎么那么倔得慌，身体不舒服又不是丢人的事，至于犟成这样吗？你的药放在哪？我去给你拿。”
叶恒靠坐在床上依然脸色铁青，“在书房办公桌的左手第一个抽屉里，红色药盒的胶囊。”
狐小木听了三两步走过去翻找，叶恒收拾东西一向细致，她一拉开抽屉就找到了，去厨房倒了温热的水给叶恒送过去，一翻药盒一看却有点疑惑，“这只是最普通的止疼药，你吃这个？那能有什么用？治标不治本啊！”
叶恒掰了两粒胶囊一口吞下，狐小木低头一看，那一板胶囊十几粒也被他吃的只剩下四粒了，止疼药是照他这么吃的？
“你到底是怎么了？”她见叶恒一直捂着膝盖，“你的膝盖不舒服？疼吗？”
“只是老毛病，最近天太阴了。”
狐小木恍然大悟，“你有风湿？”
叶恒抬头看了她一眼，点头。
“唔……那我知道了，我奶奶也有风湿，一到这种天气就疼得不行。”狐小木从包里拿出两片暖宝宝来，利落的撕掉贴纸粘在叶恒膝盖的外裤上，“喏！这样会舒服点的，我从前看我奶奶一难受就拿热水袋捂着。”
眼看着叶恒这样，她还是忍不住问，“你才那么年轻，不至于风湿疼成这样啊……要去治的。”
叶恒闭上眼点点头，“没事你就早点回去吧，也连续忙了这些天了，后面莱亚还有宣传可能要你去一趟日本，提前记着把护照办了。”
“您就少操心着我了。”狐小木床上拿了薄毯子给他披在膝上，“听说前两天阿Mei拍戏你陪了整整一夜，老板没有你这么当的，都混到这个阶层了，这些事情就不用亲力亲为了好吗？我自己会搞定自己的！”
叶恒缓了一会，感觉状态好了点，“行了，我没事了，你回去吧。”
狐小木知道这位是素来不爱跟人说闲话的，瞅着他是真的没事了也就放心回去了。本来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路上还啃了个肉夹馍，一进屋就洗澡换衣服坐在电脑前折腾游戏了。
没想到八点没到，叶恒一个电话过来了，她以为又出什么事了呢，接了电话就问，“你是不是又不舒服？需要帮忙？”
叶恒闷声说了一句，“从现在起，把你的电话关机，所有行程取消，我待会过去你那。”
她一惊“什么情况？”
“自己看新闻。”叶恒说完，立刻将电话挂点，搞得她一头雾水。
她怀着满心疑惑看了看娱乐新闻，半天也没找到她林筱筱的名。
但当她逐条把热推新闻打开查看的时候，顿时觉得人生这条路有点坎坷——
率真新人疑潜规则上位，与公司老板举止亲昵关系耐人寻味。
新闻用短短二百来字说今晚林筱筱与经纪人兼老板出入某酒店，互相搂抱，女方脸有红晕，应是饮酒所致，男方神色谨慎，可能是为了防范娱记。
底下大大的配图是她扶着叶恒进电梯的照片，她一看就觉得这特么也太扯了，且不说这就是下午她扶叶恒进公司电梯的场面，她那个脸是给冻得通红好吧！
但是话虽然这么说，新闻抹黑事实的情况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从云吹雪两年前的那件事到之前方希玲的教训，她都铭记于心。
她正琢磨着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又给叶恒来一个麻烦，还在踌躇待会怎么跟叶恒解决这事，结果叶恒一过来头一句就说，“这次的事是我给你添麻烦了，他们针对的是我。”
她起先还没懂，后来一琢磨确实，如果不是公司内部的人干的，怎么能有照片？
换做平时就不好说了，公司里里外外都是人，叶恒随便找个人就能送他回去，也不用狐小木帮忙，更会有一堆的目击者。偏偏是今天暖气坏了，还闹停电，就跟设了个套等他们往里面钻似得。
她有点疑问，“这么说你知道是谁了？”
“还能有谁……”叶恒坐在沙发上看着笔记本电脑，“周哥呗。”
狐小木进公司也有段时间，对这个周哥自然不会陌生。
香港人，从前是狗仔，后来转到经纪公司里当了经纪人，对各种偏门都熟门熟路，手里捧了不少三线女星。后来入股非天娱乐，主要负责香港和大陆之间的合作往来，她倒不知道这个周哥跟叶恒居然是对头。
“其实我跟他从进公司那会就有点磨擦，那会我们都是带模特的，手头上走秀和车展都很少，经常为了一个活动暗自较劲很久，生怕资源让对方抢了。一直到公司把重心转到演员和歌手上，我们两才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叶恒说着，难得流露出不痛快的表情，“最近他想撺掇公司跟星熠制片合作开设一个综合性传媒公司，将非天娱乐作为其下属的子类经纪公司，这事我没同意，他就一直在找茬想让我服软。”
“这个人，手里一堆乱七八糟的资源，专门做些上不了台面的事。虽说这一行里面没几个做事干干净净的，我也不诩君子，也一样瞧不上他。”
叶恒一直聚精会神的盯着新闻特推，狐小木忍不住一句问，“你在看什么？”
“看接下来会是谁的负面消息。”叶恒指着前两分钟发布的新闻对她说，“陈玥，记者发布会迟到，耍大牌。”
陈玥是叶恒手里最近新推的一个小演员，才十六岁，真人她也见过，文文静静的一个好学生，见谁都礼貌的不得了，根本不可能有耍大牌这种事。
叶恒沉着声说，“他这是要对我手里的艺人进行一轮轰炸，让我清楚知道跟他作对就是拿艺人的前途当赌注。”
狐小木多少还是忧虑，“这件事能解决吗？”
“不知道。”叶恒没有给她肯定的答复，只是说，“反正你最近也没什么工作，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尽量不要出门了，我来想想办法。”
她不禁有点自觉悲戚，“我都还没正式出道就已经混成这样……”
叶恒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换个角度来说，艺人有话题是好事。”
他看了看时间说，“打个电话给向泽，让他拍完照片早点回来，不要在外面逗留，我在这等他回来。”
狐小木听完这话就立刻打了电话给云吹雪，没想到他接通第一句话就说，“小木，我暂时回不来。有记者非要给我做专访，让我谈谈这两年的心情起落，怎么都推不掉。”
她一听就知道不好，立刻将电话交给叶恒。
叶恒拿起电话只听了两句就说，“不要管记者，现在就回来。记着，不要对记者说一个字。”
狐小木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反感，“都是一个公司里的，你的艺人不也为他赚钱，至于做到这一步？”
“所以说他聪明，知道拿你们下手，一个个都是新人没什么基础也没知名度，就是把你们全部打压下去也一点损失都没有。”叶恒笑了一声，“尤其是你，完全可以扼杀在摇篮里，反正最近也只有公司为你花钱，没见你为公司赚钱。”
狐小木扶额，“你也不用说的这么直白……”
两个人在客厅里坐了大约四十分钟，云吹雪就回来了。
叶恒神情轻松了不少，大约是他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让手底下的艺人都先夹紧尾巴做人，短期内周哥也应该难找他的茬了。
事情可以一件一件解决，叶恒在娱乐圈混迹这么久，狐小木相信他不至于给人简简单单就难住了，但他对眼前这桩新闻的态度却模棱两可，“经纪人和艺人之间的不正当关系是公司非常注重的规章问题，除非能找着证据说明我们关系正当，不然说澄清不澄清的倒是次要的，可能公司会安排其他经纪人给你。”
狐小木顿时有点难过，“你的意思是……可能以后你就不是我的经纪人了？”
“可以这么说吧，撇清关系的第一步就是保持距离。”叶恒敲着键盘回复邮件，抬头说，“明天我会去公司一趟探探他们口风，你也先不用着急考虑这个问题。”
“布置给你们一个任务，筱筱你明天下午去向泽拍摄地点探个班，我相信会有记者捕捉你们两的绯闻，到时候自然可以澄清我们的关系。”叶恒收拾着电脑说，“今天到这，我也不打扰你们了，有什么事我会再通知，还是那句话，不要跟记者说一句话——他们要什么我们就不给什么，那他们就只能报道我们想给的内容，有点料总比空版面好。”
叶恒走后，她和云吹雪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事可大可小啊……”
“可能这事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就是像说的那样，我们两炒个绯闻，撇清你们直接的关系，再给你换个经纪人。”云吹雪摊手，“既然已经给了人摆了一道，把损失降到最低就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我知道你不乐意换经纪人，不过叶恒这次真的不适合再继续呆在你身边了，有图有文，这个新闻捏造的很真实。”
“不行！上次方希玲那个图还完全真实呢，不是一样让叶恒搞定了……我不相信这次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凭什么啊……”
狐小木这次是真的有点闷闷不乐。
叶恒虽说平时又呆板又严肃也从来不跟她说笑，但是为她考虑的从来都不是一点半点，任何事都打理的井井有条。
她一个刚出道的新人碰上这样的经纪人，简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没经验没实力没人脉，离了叶恒她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想都不敢想。
云吹雪看得出她的心思，“当艺人的，在你混出头之前与一般上班族没有区别，一样是要受制于公司。你的合约是跟公司签的，不是跟叶恒，如果这次周哥真把叶恒玩栽了，你就只能选择依附于周哥，否则你就再也不想有出路了。”
“为什么一个经纪公司也这么复杂……”她仰天长叹，“我只知道艺人间明争暗斗的多，居然连公司里也一样风起云涌的，这个世界太难玩了。”
“非天娱乐原本只是几个经纪人白手起家坐起来的，共享资源发掘新艺人到处拉人入股，建公司到现在还不到十年，已经发展到这个规模。你想也知道这样的迅速崛起里有多少经营弊端在里面，叶恒这25%还是近两年不断从其他人手里收回来的，非天里占了2%、4%这样小股权的股东一抓一把。”
云吹雪耐着心跟她解释，“周哥大约也做好准备了，收了不少那些小股权回来，想把非天捆到星熠制片那颗大树上，叶恒这25%的投票权说大不大，但想来也至关重要。”
狐小木嗤之以鼻，“才四分之一的股份都要玩这么阴的手段，说明他这是完全不得人心，有什么意思……”
“近两年内地的经纪公司一如雨后春笋，非天的盈利可能已经缩减了不少，周哥已经五十了，可能一心想着要退休了，不肯再打拼冒险了。”云吹雪叹气，“毕竟星熠制片是大公司，非天合并到旗下就不会有亏损的危险，他是怕自己的钱一年少过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