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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此情可待成追忆(二)

公冶苏珩加快脚步往那声音的来源处赶去,直到走至最里边的那间牢房时,一个黑色的人影让他停下了脚步。

那人年约三十,身着一身湛蓝色常服,长相清隽,此刻正幽幽地看着他。

借着牢房中昏暗的烛光,公冶苏珩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一双星目如鹰般注视着他,他的嘴角带着阴森的浅笑,乍一看去,他的脸有些扭曲。

“夜深了,公子不回去歇着,来本官这牢房作甚!”刘思德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不似平日里那般温和斯文,反倒多了几分阴阳怪气的感觉。

公冶苏珩心知肚明,眼前的这个人看似刘思德,实际上却是已经成了妖的叶倾羽。他身上的浓郁妖气与人气混杂,没有一丝遮掩,想必是已经自信地不畏捉妖师了。

苏珩侧眸看了一眼最里间牢房内的犯人。是个长相粗糙的大胡子,此时一身是血地躺在地上,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

这是叶倾羽成妖后杀的第二个人。

“刘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此人罪大恶极,本官判他立地正法,有何不妥?”

公冶苏珩浅笑一声,问道:“刘大人可有看到牢房之外刘夫人的尸体?那死样,太凄惨了……”

听到“刘夫人”三个字,叶倾羽身形一震,脸上又多了几分恨意,圆睁的双眸因极度的怨气而爆出数道红血丝,看起来十分阴狠:“那个贱人死有余辜!十年前,她因爱妒忌梦家小姐,将梦依然抽血而死,还挖出了她的心脏。不仅如此,俞氏那个贱人还用重金收买了所有见过尸体之人,用简简单单的‘自尽’二字掩去了她的罪孽。呵……这样的人不死,还有天理吗?”

“那刘大人犯了何等之过?生生被抢走了肉身,变成了孤魂野鬼!”公冶苏珩薄唇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犀利的眸直勾勾地盯着叶倾羽。

叶倾羽瞳孔放大,眉头蹙起,阴骘的眸变得愈发阴狠:“你都已经知道了……”

“你这浑身上下臭气熏天的,还以为没人闻得到你的妖气吗?叶、倾、羽!”公冶苏珩坏坏地笑着,还用手掩了掩自己的鼻子。

“呵!”叶倾羽冷笑,“既然如此,那你就没必要活了!”

语毕,一股猛烈的妖风爆发而至,将牢房内的所有人刮得人仰马翻。公冶苏珩以手挡风,保持身体不动。与此同时,叶倾羽的一只爪子已经朝公冶苏珩的脖子扑去。

公冶苏珩身形一变,如鬼魅一般闪至叶倾羽的身后。叶倾羽反应不及,慌忙转身,表情再也不似方才那般轻松得意。

他知道,是自己轻敌了!

牢内空间狭小,犯人众多,未免误伤到别人,公冶苏珩决定将这家伙引到牢外再战。他主动发起攻击,招式轻巧,显然未尽全力,叶倾羽一心想要置公冶苏珩于死地,化被动为主动,而对方却不断后退。待他意识到之后,两人已出了牢房,来到了庭院的空地上。

叶倾羽对公冶苏珩的行为不以为然,对他来说,无论在哪里,这个捉妖师都是必死无疑的,而牢中的那些人也只不过是陪葬品。

他右脚一跺,带起狂烈的妖风,凝聚黑气的一掌拍出,将那道狂风化为凌厉武器,所到之处,无不剩下一片狼藉。

龙卷风一般的妖气涌向公冶苏珩,将他包围其中,一袭白衣的苏珩在黑雾之内若隐若现,恍若下一秒就要被吞噬干净,一点不剩。

“哈哈哈……捉妖师,凭你一介凡胎,纵使有百般能耐,也别想冲破这从死囚身上吸取的怨气阵。”叶倾羽的脸上露出一抹阴笑,他仿佛已经看到这个小小的捉妖师被妖气侵蚀,肉身腐烂,灵魄不全的模样了。

而他并没有想到,公冶苏珩体质特殊,虽是人,却并不排斥妖气。

“是吗?”只看黑雾阵中的白光越发明亮,从公冶苏珩的体中弥漫出一团又一团的白气,颇有要冲破黑气的趋势。那团白气亦正亦邪,与黑气交融之时,发生了一种奇怪的反应。

就连叶倾羽也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了。他难以置信地发现,公冶苏珩不仅不畏妖气怨气,反似能够控制他们一般,甚至还将部分妖气吸入了自己的体内。

这怎么可能?凡胎肉体怎么可能能够驾驭妖气?就连人气鼎盛的清灵霸王恐怕也无法做到。再看眼前这人的招式手段,根本就不像一个正常人。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叶倾羽惊恐发问,身子不自觉地向后退了几步。

公冶苏珩的笑容中有着俯览群雄,傲视天下的自信。

“大好人!”他没兴趣和一只将死的妖多作解释,也不屑和他多做盘旋。

公冶苏珩的脸上多了一幕坏笑,他忽的厉喝一声:“破!”

手中流转白光的长剑出窍,迅速化为九柄白剑飞向妖气阵的外圈的九个方位。公冶苏珩口中念念有词,长剑白光溢出,如同九个手持长剑之人共同对抗妖气。

一缕缕怨气被打散,再无重聚之力。公冶苏珩整个人已然脱离了苏珩,环抱胸口懒懒地看着上空。见时机差不多,公冶苏珩取出温子然所赠的净气瓶,将残余的妖气净化成白气,快速吸入瓶中。

“搞定!接下来,轮到你了!”公冶苏珩勾着唇缓缓走向叶倾羽,看着这个附身在刘县令身上做恶事的小妖,心觉十分不顺眼。

他收回九柄长剑的虚影,动作优雅地将手里的灵力流动的长剑直指叶倾羽。

叶倾羽已被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路上一抹得意的笑:“来啊!杀了我呀,我现在在刘思德的肉身之内,你杀了我,他也活不了。”

“我和刘思德非亲非故,他活不活我不在意,我只在意你死不死!”公冶苏珩轻哼一声,浅灰色的双眸太过深邃,令人捉摸不透,“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你和刘思德又有怎样的仇,怎样的怨,为什么一定要置他和俞氏死地。”

“刘思德负了依然,娶了那个心狠如毒蝎的俞家千金。这便也罢,那个姓俞的恶女人竟还在他们成婚的第二日害死了我的依然。我爱了依然三年,可从未入过她的眼,好不容易,在刘思德新婚那一夜,依然接受了我。就在我以为幸福的生活将要来临之际,依然却被他们害死了。十年了,我无一日不在想念依然,直到我死了,变成了精灵,我终于决定要亲手为我的依然报仇!”叶倾羽癫狂地笑着,双眼红得如兔子一般,“如果不是你们插手,我也不会让俞氏那么快就死,我要慢慢地折磨她,让她心甘情愿地在依然坟前磕头认错,然后我要让她亲手杀死刘思德,败光他的一切,最后,让所有人都为我的依然陪葬……”

“恐怕你想的不止这些吧!你附身在刘思德的身上,想要一个一个地将死牢里的犯人杀光,那些犯人没有害过你的梦依然,你杀他们又是为了什么?是想要吸走他们身上的怨气,好让自己更快地成妖,还是另有目的?还有……你的帮手,是谁?”

公冶苏珩从未将这只小妖放在眼中,他更想知道的是在背后协助他变成妖的那个人的身份?直觉告诉他,这背后之人才是最难对付的,或许,莳花阁一案也与他脱不了关系。

“我没有帮手!”叶倾羽一副豁出去的样子,“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再死一回又有何惧,更何况,还有刘思德和我一起死!值得!”

叶倾羽忽然仰天狂笑,煞红的眼眸中浮现一抹柔情。他的脑中浮现起十年前的那一夜,梦依然因刘思德娶了别人的女人而心痛不已,她将自己的眼泪哭干,如一只受伤的兔子般蜷缩着身子躲在破庙里。是他找到了梦依然,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中,这也是依然第一次没有拒绝他的触碰。他开心极了,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藏了三年的心思告诉依然,一定是因为依然看到了他的真心,所以才会接受了他。

那一夜,依然真正成为了他的女人。尽管在两人云雨销魂之时,她的口中喊着的是刘思德的名字。但他不介意,以后,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让她知道,真正爱她的人是叶倾羽,而不是刘思德那个负心汉。可是,俞氏那个蛇蝎女竟用那般残忍的手段将他的梦生生打破。

没关系,他已经为依然报仇了,只要刘思德一死,他就没有遗憾了!

叶倾羽缓缓闭上双眼,一滴晶莹的泪从眼角流下。一股又一股的黑气从他内体渗出,在他的身周盘旋环绕,宛若一条黑龙缠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一口入腹。

“依然,我知道,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你那么善良美丽,若你知道我是这样狠毒的人,一定不会原谅我。没关系,从今往后,不会再有人纠缠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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