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了，董老师从没有迟到过。”
一名女教师踏着高跟鞋从走廊上走过，安梓静瞟着窗外，安陵北跟着女教师走向她原来的班级。按照课表，隔壁班第一节应该是数学课。
安梓静打开笔袋看了眼昨天还有效的课表，神色黯了黯，把新课表遮了上去。
“你的转班手续好像还没办。”新的班主任走到安梓静身边，迟疑地开口，“要不你一会下课后去找一下董老师？”
“我哥在帮我办。”
班主任往窗外瞥了一眼，不确定刚才走过的男人是不是她的哥哥。
安梓静还在想着心事，忽然又看见被傅真拉出去的林苗苗哭着跑了，傅真无奈地挠了挠头。
隔壁班级老师不在场，本就闹哄哄的，现在林苗苗一跑，已经乱成了一团。
安梓静这边的学生心思也不定，坐在窗边的恨不得把头伸到窗外。
班主任猛地拍了下讲台，教室里总算安静了。
“要看自己出去看！”班主任怒视讲台下的学生怒吼。
教室里鸦雀无声，安梓静忽然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中淡定地往教室外面走去。
“安梓静！”
“我去看看。”安梓静声音四平八稳，“董老师的确从来不迟到。”
在身后班主任的怒视里，安梓静若无其事地朝隔壁班级走去。
史内克看见安陵北停在安梓静原来的班级门口，便从走廊尽头走了回来，但安陵北好像心事重重：“怎么？”
“董老师不在。”安陵北笑得有点无奈，“我都在他办公室等了一个早自习了。”
史内克看了乱哄哄的教室一眼：“这节是他的课？”
安陵北点头。
“别说董京了，林苗苗都跑了！”傅真从两人背后努力探出头来，“怎么办，我还想了解情况。”
史内克根本不想理他，转头问安陵北：“给他打电话了么？”
安陵北朝旁边的女教师使了个眼色：“打着呢，一直没人接。”
“喂，你们有没有听我讲话！”傅真在两人身后蹦了起来。
“林苗苗爸爸的案子是你负责的。”史内克转身，拉了拉被风吹开的风衣，“安抚他女儿的事当然也应该由你完成。陵北，我们去董京家里看看，不对劲。”
史内克往前走了两步，安陵北却没有跟上来。
“陵北？”
史内克回头，看见安梓静站在安陵北身边。
“那个……”安陵北微微俯下身子，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你不能逃课。”
安梓静不为所动：“可是我的转班手续还没办。”
“理论上你已经在3班了。”
“不对，没有办完手续我还在5班。”
安陵北更加无奈了。
“现在我应该去上数学课，可是老师不在，我要去找老师。”
安陵北求助地看向史内克：“阿克，你劝一下吧，这个妹妹我管不住。”
“哦，那就走吧。”
“阿克？”
安梓静点了点头，索性把安陵北给甩了，快步跟上史内克的步伐。
“如果在现场被吓哭了我可不管。”
听见史内克说起这句话，安梓静的目光更亮了。
“你们就没人理下我吗……”傅真不甘心地在他们身后发出最后一声悲鸣，发现真的没人回头看他，只能走到走廊边往下望，林苗苗还蹲在花坛边上哭泣。
今天他是来给林苗苗带消息的——她的父亲林世名的尸体被人发现了。
史内克从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根铁丝。
“等等，阿克，你想干什么？”
在安陵北说完这句话之前，铁丝已经进入了门锁，话音一落，门锁也发出“咔哒”的声音。
安梓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鼓掌：“还是阿克哥哥厉害。”
“……你不能在警察面前做这种事情。”
“你的同事还没来，门又敲不开，这样做效率高一点。”史内克打开门后环顾了一下楼层四周，“话说回来，这栋楼里都是上班族么？”
“好像是的，老年人也不会住高层。”安陵北看向电梯22楼的指示灯。
史内克收起铁丝，刚要抬脚往里走，偏头看了眼跟在身边的安梓静：“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安梓静反而一脚跨到了史内克的前面。
“我说……你好像第一次认识我妹妹似的。”
史内克的嘴角弯出少许弧度：“挺有趣的。”
安陵北叹了口气：“你别把她带坏了。”
“只要别让傅真接近她就不会被带坏。”史内克还是紧紧跟在安梓静身后。
董京死在了自己的床上。
安梓静站在他卧室门口静静看着再也动不了的董京，轻轻叹了口气，退了一步，回头看向安陵北。
安陵北正在联系自己的同事，史内克此时无事，低头问安梓静：“你真的不怕？”
“不过就是不动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史内克低笑了一声：“陵北第一次出警就遇到了在河里泡过三天的尸体。”
“阿克！”安陵北打完电话才发现史内克正在调侃自己，脸一下涨红了。
史内克根本不理会他，脸上带着隐隐笑意继续对安梓静述说：“然后他就对着那条河吐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安梓静没笑，反而冷定地看着史内克，“你可不是警察。”
“陵北第一次出警害怕……”
“好了阿克！”安陵北拔高了声音打断史内克的嘲笑，站到了两人的中间，“你这个律师整天从事务所翘班没事吗？”
“我跟老板说出来拓展业务。”
安陵北无奈地叹了口气，担心地瞥了眼安梓静。
这些年来史内克什么性子，安梓静也跟着学什么性子，到头来自己的话反而不听了。
“梓静倒像是你的妹妹。”
“你吃醋？”
“我看了尸体才不会吐。”
两人又是同时发话，句句针对自己，安陵北此时此刻就想立刻回家。
董京尸体旁边放着一个枕头，下半张脸已经显现出痕迹。法医鉴定是机械性窒息死亡，也许那个枕头就是凶器。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七点到十点。
“那法医都已经来了，你回去上课好不好？”安陵北继续哄着自己的妹妹，“这边不大适合你，我带着你也不方便。”
安梓静充耳不闻，指向董京床头柜上的一个杯子：“里面是什么？”
“哦？小妹妹又来了啊。”一个法医搜集着屋里的痕迹，笑着打量安梓静，“你以后想不想读警校？”
安梓静沉了脸：“不是小妹妹。”
法医发出爽朗笑声：“不好好念书是进不了警校的。”
安梓静有些气恼，这个法医完全把自己当做小孩子了。
“里面是水，水里应该有安眠药。”史内克的声音从警戒线里面传了出来。
安陵北浑身一个激灵，吓得跳了起来：“阿克！”
史内克这才淡定地掀开警戒线走了出来。
“真是的，你怎么可以随便进去。”
史内克把一双鞋套扔进了垃圾桶：“不会破坏现场的。”
安陵北又叹了口气。
“你发现什么了？”史内克看向安梓静。
猛然被发问，安梓静有些猝不及防，直愣愣地盯着史内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史内克笑笑，又问了一遍：“死者床头有个放了水的杯子，里面放了安眠药，你看出什么来了？”
安梓静低头沉思，微卷的短发扫着她白皙的脖子。
“阿克……”
安陵北有些担心，又想埋怨史内克，安梓静却摇了摇头：“一点线索都没有，哪能发现什么？”
史内克踱步走了出去：“如果这点天赋都没有，不如回去乖乖上课。”
“阿克哥哥！”
“等你下课我再告诉你发现了什么。”史内克扶了扶眼镜，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从现在开始，只要逃课一分钟，我就再不告诉你答案。”
安梓静回到学校时林苗苗才红着眼镜从花坛上站起来。
傅真远远站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安慰。
安梓静警惕地看着傅真。
“我可没欺负她。”傅真看出了安梓静眼神里的台词，慌忙解释，“我只是把她爸爸的死讯告诉她了。”
“什么？”安梓静的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没想到吧，林世名死了！”傅真说着就神采飞扬了起来，兴奋地搓起了手。
林世名掌控着一家大财团，他死了，无论哪个领域都等于发生一次地震。
安梓静鄙夷地斜了傅真一眼：“你是警察，心理能不能不要这么阴暗？”
“什么阴暗？我又不是陵北。”傅真又开始对安梓静挤眉弄眼，“你不知道，那天在河边，陵北……”
安梓静面无表情地从傅真身边走了过去。
“你哥哥的黑历史诶，你不想听吗！”
安梓静深深吸了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冷静。
“董老师呢？”林苗苗忽然出现在安梓静身前，把她吓了一跳，“你刚才是不是去找董老师了？”
林苗苗红着双眼望向她。
“我已经没爸爸了。”林苗苗的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你告诉我董老师在哪里？”
“他死了。”
安梓静说完这句话便面无表情地上了楼，留下林苗苗站在她身后。
死了。
活该。
你没爸爸也不关我的事。
安梓静心里留下这几句话，又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完全不顾任课老师愤怒而又错愕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