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又出现了,人兽。”看着电脑上仙花酒吧后门的监控,赢火敲了暂停键,转头看向对着镜子剪头发的妹妹赢水,说,“应该让我带你去理发店啊,看看你剪得,太短了,女孩子要有女人味······”他的话音有些责备,眼神却满是温和。
“啊啊啊啊啊啊,哥你别那么关心我了。幸好这次被害人是长跑运动员,逃出生天,否则又得多出一具尸体。”赢水不耐烦地说着,停下了剪发。她的目光落向自己摆在客厅角落的巨大战斧,不经回忆起曾经:
二十年前,被取名为“人兽”的怪物出现,他们外表是人类,但对血腥无法抗拒,一旦发作,就会变为如《山海经》中提到的凶兽一般的怪物。谁都不知道人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甚至连一些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人兽。
枪在人兽面前宛若废铁,青铜材质的武器成了唯一克制人兽的利器,又唯有像她和哥哥这样被人兽咬伤过还存活的双胞胎,能轻而易举地拿起沉重的青铜器,身体各处的变化也意味着成为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怪物”。
她不知道猎兽者组织到底强行带走多少像他们一样的孩子,到底让多少他们一样的孩子葬身虎口。
她只知道,活着。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手机铃声吓得赢水一哆嗦,大小姐脾气的她接起电话就骂:“哪个小兔崽子?”
“是我。”对方的悦耳但冰冷的声音响起,“发给你们的视频内只是戊级别垃圾。五分钟前被追查了半年的乙级人兽B305在半山公园被约会情侣目击,男方死亡。我妹妹会和你们去。”
啊——又要和那个杀起来就和疯子一样的何鸯行动吗!赢水想哀求面前正常点的何鸢代替妹妹,手机却被哥哥一把夺去。
“好的,何小姐,我会照顾好您妹妹的,放心吧。那么几点行动呢?”赢火彬彬有礼地问。
“直升机应该在你们楼顶了,你也是,照顾好你妹妹。”何鸢显然更喜欢和这位哥哥说话。
“嘟——”随着电话的挂断,赢火好气又好笑地看向生着闷气收拾东西的妹妹,摇了摇头。有说医生和护士已经见多了惨剧,习以为常,其实人心都是肉做的,谁会视死亡“习以为常”呢,他们只是习惯了痛心、惋惜。关于这样的说法,赢火自认十分了解,比如爱美的妹妹即使参加过无数次行动,在此刻也不顾梳妆的快速穿戴装备。
五分钟后,两人到达楼顶,直升机侧靠着的何鸯见到二人抬眸就笑:“又见面了,不知道这次的家伙是什么味道呢!”她摆弄几下手中的青铜窄面长剑,回了座位。现在是秋天,何鸯已经穿上了到膝盖的收腰长裙,裙撑将裙摆撑得很开,下身却只穿着一双黑色高跟皮鞋。头发高高盘起,画着哥特风妆容,到哪儿都惹眼,就连开飞机的俩驾驶员都总想回头看。
赢火依旧笑容可掬,赢水早就不舒服坏了,催促:“快快快,人兽还在包围范围内吗?”
“还在范围内。”飞机副驾驶员回答,顺道回头瞪了赢水一眼,他们能给何鸯这样的美女好脸色,给这炸炸呼呼的姑娘可没耐心。
赢水想骂,可远处三四个小成黑点的直升机告诉她:要到了。
直升机临近,几人终于看清枪声包围声内的怪物:
怪物的身躯大如集装箱,形状似鸟,尖锐的长鸟啄内是白森森的利牙,眼睛发亮,脊背和腹部都有硬甲,前爪似巨大的鹰抓,但看起来更加灵活,后腿如猫科动物,强壮而适合跳跃,长长的尾部有着向斩首大刀样的硬壳。最可怕的是它舒展后如蝙蝠般的翅膀,煽动间树木枝干断裂,细瘦的树木直接断裂根,大大小小的子弹击打上怪物的皮肤,却纷纷掉落、弹开,甚至连电击也只能暂时拖住。
直升机骤降,在十米处停下,早就不想和何鸯多待一秒的赢水直接跃出直升机,巨大的战斧高举下劈直迎向扇来的翅膀。“咔!”斧子在外侧翅膀骨架上嵌入三分。
赢水右手用力,女孩本来纤细的手臂青筋鼓起,几乎可以感觉到血流涌动,战斧利锋一转,直接切下一片带着血肉的骨头。
怪物的痛苦的尖叫刺入耳朵,赢水本能抬起左手捂耳朵,又发现自己操之过急,战斧没有再卡住怪物的血肉,瞬间她只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飞了出去。
你妈的。赢水心中暗骂,不得不放弃妨碍行动的重武器,凌空后翻减缓落地速度成功落地,战斧不尽如意的落在了十米开外。
再定眼看去,哥哥方躲过怪物的一爪,长矛刺进对方胸口,墨绿色的血液喷涌而出,竟然瞬间腐蚀地面的植物。
“B305血液有腐蚀性?怎么没有特殊提示!”赢火自觉不妙,大喊的同时疾步向怪物腹下冲去来躲避血液。
怪物不断扇动的双翅造成的嘈杂声音让耳麦对面的联络员足足愣了五秒才听懂赢火的话,回答:“这确实不在资料范围内!你们必须速战速决,一旦附近障碍物被破坏完毕,B305随时可能起飞!”
饶是脾气再好,文职人员的疏忽让赢火大发雷霆,怒骂:“下令撤退,至少向我妹妹和何鸯下令撤退!”
“嘟——”无线电连接断开,很明显,直升机上的家伙提前走远了。
B305开始不断移动步伐,它不打算放过让自己胸口受伤的家伙,难闻的血液四散。
“都说了不能吃的猎物不要让我处理啊!”何鸯一开始就想去接被赢水劈下的骨头片,难料被腐蚀性液体直接滴得衣服上全是星星点点的破洞,她懊恼着用剑间戳着那片肉,明显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你应该感谢它不会腐蚀青铜器。”赢水已经重新拿上战斧,在她眼里,在糟糕的局势都没和何鸯合作糟糕,“直升机都跑了,支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她当然不会让哥哥单独作战,她的弱点一直在于灵敏、应变,所以这一刀,必要造成重击。她可以肯定B305的要害、容易攻破的就是胸口和咽喉,但要完全接近它的胸口、咽喉,就必须让这家伙倒下来。赢水奔跑的速度再加快,她能感觉到身体在迅速升温,全身的血脉都在鼓动,利斧斩出,直对怪物脚后跟。
目光紧随着逃窜的赢火的怪物防不甚防,“喀喇——”骨骼爆裂声响起,怪物直接向赢水倒去。
“你好傻呦,被食材玩。”何鸯其实并没有完全心不在焉,她紧随赢水,见对方又是下手不顾后果,一把拽住赢水的左手就往回跑。“嘭!”怪物的身体倒地,何鸯将赢水保护在身下,绿色的液体把她的大衣背面几乎腐蚀完毕,露出属于女人如玉光洁的后背。何鸯是不在意死里逃生的,越刺激,才能让她越投入战斗,她冲赢水一眨眼,翻身而起,持剑面向挣扎着要站起的怪物,一步一步走进,高跟鞋踏出有节奏的声音。
此刻赢火的长矛已经将怪物左手的手腕扎穿,如果不是他没有像何鸯、赢水一样穿自己的衣服,而是穿专业战术服,怕是浑身都是伤口。待到怪物的双指只能无力上下挥动时赢火开始渐渐后撤,他可不愿意浑身都被恶心的血液覆盖。趁B305还没从疼痛中起来,赢火将长矛直接刺入它的喉咙,再往外一拉,带着倒刺的矛头出来的同时扯出一大片血肉。
疼痛化为麻木,怪物再次挣扎站起,被赢水切下骨头的翅膀因失血过多无法大力挥动。
要结束了。赢火想。
然而并没有,“呼——”B305单腿一登,另一支翅膀甩向敌人。
白刃划出形如月牙,半径为1米的半圆形翅膀肉块被削下,横飞出去,坠落至树林间。何鸯的剑落地,右手臂的部分血管因为她用力过猛爆裂,可她好比不知道疼一样,跃上翅膀冲怪物的头颅而去,为了防止脚滑落地,握着的长剑始终有一寸没入怪物血肉中,随时准备刺入稳定身体。一旦开始攻击,她就像是完全靠直觉的野兽。
“是喉咙和心脏的口子不够深!”赢火大声提醒,他没有第一时间去管妹妹,他明白只有解决面前这个家伙,保证缺心眼的妹妹不乱上,才能让妹妹安全。至于何鸯······其实他就没想过自己管的住小疯子。
三人身高皆在180cm左右,也只有B305的二分之一身高不到,何鸯一上B305的脊背,对方就直接翻身试图把她甩下去,何鸯早有准备,用力一跳,见怪物滚倒,像猫一般凌空调整姿势,落到怪物喉咙处,向着赢火留下的口子将一米余长的剑全部刺入B305的喉管。
“呃,呃······”怪物失去获得氧气的方法,开始呜咽着四肢抽动。
“妹妹,斩首!”赢火转头冲妹妹命令。他很明白,他和何鸯要给B305致命伤害都要赢水先开路。他是真不知道妹妹怎么会有力气控制住巨大的战斧而肌肉无损。
多次的配合让赢水也不用提醒,腿部肌肉绷紧,像盯紧猎物多时的猎豹,突进向前。斧落,怪物颈椎爆裂咔咔做响。
“嗞——”出乎意料的,三人没有像自己意料中一样毁容,反而是被淋了一身不知名的液体,唯有早先刺穿B305喉咙的何鸯身上被弄伤了些。
赢火抬头看向几架还在向下泼洒液体的直升机,摇了摇头,都结束了这批人才来。耳麦恢复了通讯,对方的声音传来:“这里是猎兽者张柚儿,请问任务事否完成?”“完成了呢,无人员伤亡,小伤也是能再生康复的。”赢火最终还是消了气,笑道,“你们来擦屁股吧。”
“你们三位幸苦了,这次是情报组出了纰漏,很抱歉。”张柚儿礼貌地道歉。她很少遇到赢火这样没脾气的先锋队的人,绝大多数经历生死后都不会给犯错的文职人员好脸色。也幸亏她聪明没找对方的妹妹核对情况,否则非被骂个狗血淋头。
地面,何鸯坐在地上正把脸上的血块扒下来,下面的皮肤已经长好,等一会就轮到手上的了。赢水看着何鸯,想着对方是救了自己一次,又死活不肯去道谢,心里乱的不得了,只能安慰自己减少一点对这个天天想着吃人兽肉的家伙的偏见吧。
之前送他们来的直升机落地,里面还多了两人,是三人认识的曾经合作过的吴忘和吴子衿,两兄弟从小就被离婚的父母各自带着分离,能在猎兽者组织碰面也是缘分。两人都擅长弓箭等远行攻击武器,难怪组织会把他俩也顺道带上。
“开心吗,这次免了受苦。”赢水扭动着酸痛的肩膀,忍不住呛了对面两人一句。
“是很开心的,因为你们都没事嘛!”向来被骂“傻兮兮”的吴子衿毫不介意地真心说。
对方的态度搞得赢水不好意思地闭了嘴。心道被富家母亲养成温室花朵地孩子真是经历了生死都没心眼儿。同样17岁,被黑道父亲带大的吴忘简直就是吴子衿的反义词。
一路的时光在吴子衿对自己上一次任务绘声绘色的描述中度过。
兄妹俩回家啥都没做,洗澡换衣服就在各自的房间睡了个天昏地暗,起来时,关于B305的部分报道传了过来:
乙级人兽B305报告:
真实身份:李咏诗
曾经为七彩希望小学三年级教师,10年前加入人兽组织“残尸”,也是情报部门目前检查到的再次兴风作浪的组织。
其暴露似乎为所在组织刻意所为,目前怀疑受害两人身份问题。
“估计我们也只能知道这么点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兽还要隔立门户相杀呢?”
“阿水乖,这些我们不用知道,记得和导师分别时他说的话吗?”
“嗯,他说,我们只用知道活着。”
“对,活着。”
“可我们想活着,人兽不也一样吗?为什么他们一定要死去?”
“因为,他们靠杀戮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