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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神龙渡江

段思平一行人一路北上,到了拓东节度的乌蒙部,与撒芒禄及三十六部其他首领相见,众人把酒叙旧,甚是欣喜。撒芒禄问起段思平此时的目的,段思平直言相告,要借兵讨伐杨诏。撒芒禄拍着胸膛说“思平,现在恶君当朝,天下动荡,你若可以整顿天下,实在是功德无量。别担心,你的事就是哥哥的事,包在哥哥身上。”听撒芒禄这么一说,那罕站起身来。“两位哥哥,如不嫌弃,我去做那先锋,为段大哥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段思平和撒芒禄对望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十日之内,撒芒禄向东爨乌蛮三十六部筹集了两万大军,配齐兵马粮草,由那罕统领,一并交予段思平。千恩万谢之后,段思平将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训练了一个多月,使得军纪和战斗力都有了很大的提升。待到秋收结束,确保军队有足够的粮食供给之后,正式出兵。段思平计划从边界地带通过弄栋节度直接进入洱海地区,再向高方借兵,两军会合后再进攻大义宁国国都太和城。

段思平最不希望惊动弄栋节度节度使王林,王林是段思平西征时的左膀右臂,战功赫赫,谋断过人,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杨干贞和杨诏两年前罢免了原来的节度使王思逸,封王林为弄栋节度使,有明显的遏制段思平的企图,他们都认为王林是可以对抗段思平的为数不多的将领。弄栋节度接壤通海节度,正好位于通海节度和太和城之间,如果段思平要有所企图,王林即可起兵制止。段思平对王林也有所忌惮,就想绕开他的军队奇袭太和城。

王林也派出了一只部队参与了围剿通海节度的行动,回来以后总兵向王林禀告此次出兵扑了个空,王林意料到段思平不会坐以待毙,肯定是做出了相应的安排。他知道段思平与乌蒙的东爨乌蛮三十六交情匪浅,很有可能北上求援,经过仔细观察地图和找人求证,王林预判段思平集结军队以后很有可能会从元谋附近进入弄栋节度,企图跨越龙川江,从弄栋节度的北侧绕过,进入洱海周边地区。

为更好地应对段思平,王林将都督府临时移到了龙川江畔的元谋城,将弄栋节度的军队聚集到了元谋城附近。段思平大军行进,不可能不留下痕迹,王林增加了弄栋节度东北角的岗哨,要求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回来禀报。同时,王林下令将段思平最有可能渡江的地点附近的桥全部拆除,只留下一座其下水深汪洸,水流湍急的木桥,并在木桥上撒了大量的硫磺、火药等易燃物,下令如果看到有来路不明的军队过桥,瞅准时机立刻放火烧桥,将桥上的人马尽数烧死。

段思平率大军来到龙川江边,虽然他并不知王林已经将大军都集结到元谋城附近,但他依然不敢过于接近元谋城,怕惊动城内驻军,暴露了自己奇袭的企图。因此,段思平就在元谋城以北几十里的地方寻求渡江的可能。那罕率领先头部队沿着龙川江走了几里路,发现龙川江上只有一座木桥可以抵达江对岸。段思平大军抵达以后,在木桥旁驻扎了下来,段思平遥望对岸没有发现任何敌人的踪迹,事不宜迟,就传令先头部队赶快过桥。

那罕一马当先上了桥,往对岸走去。眼看就要抵达对岸。突然间,对岸树丛背后转出了一队士兵,发射火箭,手持火把将木桥给点着火了,桥上的火药、硫磺等易燃物噼噼啪啪烧着了起来。那罕胯下坐骑受惊,在桥上疯狂打转,最后一声嘶叫,猛然将那罕掀下马来。那罕重重摔在地上,等他费力站起之时,身上已经沾满了火药和硫磺,火苗“嗖”地就窜上身来。

整座桥很快就变成一座火桥,桥上的人马大惊,想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人马或互相践踏而死,或被火烧死,或落桥溺水而死,除了最后上桥的一些人马得以逃脱,上了桥的先锋部队近千人几乎是全军覆没。段思平在岸边目睹了那罕铁塔般的身躯在火海中猛烈挣扎,最终轰然倒地,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眼见这最后一座桥一点点化为灰烬,段思平心情也越发的焦虑,他还得寻觅其他的渡江方式。

王林这一把火不仅烧死人千余人,还将段思平军队的士气尽数烧灭,众人都提不起精神。无奈之下,段思平只得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安设好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岗哨,命夏侯震率领十余人的轻骑兵,沿江北上十里寻找合适的渡江地点。过了两个时辰,夏侯震等人返回,段思平急切地迎上去,看到几人沮丧的脸色,段思平的心刷地沉了下去。这时,对岸想起了咚咚的鼓声,只见一对人马缓缓走到江岸边,领头一人骑着一匹赤褐色的骏马,正是王林。

王林朗声说到,“请段思平将军上前搭话。”

段思平策马走到江岸边,一拱手。“王将军别来无恙。”

“段将军,多年不见。昔日西征英雄,变成今日的反贼,实在是可叹可惜。”

“如今昏君当道。良禽择木而栖,王将军何苦愚忠?”

“当今皇上待我不薄,王林不才,也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个道理。”

“王将军以天下百姓之苦楚,守自身之高节,思平深表遗憾。”

王林阴笑一声,“段将军的遗憾也太多了一点。昔日西征之时,深蒙段将军照顾。今日有缘与段将军交手,倍感荣幸,望不给段将军留下更多遗憾。”

“段某不才,自当奉陪到底。”

说完,段思平一拱手,策马回到了大营之中。他表面上看起来气定神闲,内心却是十分的忐忑不安,他知道王林肯定是盘算好了厉害的后着,才会露面来见自己,将自己一军。想到当年自己提携王林,毫无保留地传授其战术与兵法,最终竟然是木匠做枷,自作自受。

在前往通海上任之时,段思平一路都在反思,他意识到人品为上,能力次之;德才兼备,德胜于才。后来,在选拔弹铗使的时候,他就已经将人品放在第一位。对于李云飞、夏侯震和陆青三人,更是用心观摩了很久,对三人的人品完全放心之后,才开始对三人精雕细琢。李云飞、夏侯震和陆青三人也不负段思平,处处体现出忠肝义胆和超群能力。

元谋城横跨在龙川江之上,出城东门即到江的东岸,出城西门即到江的西岸。王林可以从东门出兵,与段思平的军队在东岸短兵相接。但王林已经预判以他手上现有的兵力,还不足以确保能战胜段思平。因此,他已经派人出元谋城东门,前往拓东节度善阐府,邀请拓东节度使杨干贞旧部赵猛出兵。等到拓东节度大军一到,王林再从云谋城东门出兵,合兵出击,即可确保击败段思平。

而现在,王林只需要守住龙川江西岸,不让段思平渡江逃匿即可。段思平隐隐约约猜到了王林的打算,如果不尽快渡江,一旦敌方援军抵达,己方就得背水一战,断然没有活出生天的机会了。他预计四日之内,援军即可抵达,意味着明天和后天段思平必须要找到渡江的办法。

终于,王林接到军士来报,说拓东节度使赵猛率三万大军已经抵达元谋城,意出望外,命总兵率领五千兵继续镇守龙川江西岸,自己班师回元谋城。第二天清晨,天还没有完全亮,王林和赵猛率弄栋和拓东联军,悄悄北上,企图把段思平歼灭在龙川江畔。眼看敌军营地就在眼前,王林和赵猛一声令下,众将士杀声震天,冲将上去要杀个片甲不留,却发现营地里空无一人。段思平近两万大军,竟然不翼而飞了。

王林大惑不解,率军又往北追了十余里地,依然一个人影都不见,到了午后,众将士都很疲惫了,整个队伍稀稀拉拉。由于不知道段思平的去向,王林和赵猛商议以后决定先把军队带回元谋城,备好辎重,再谋后事。过了两日,拓东节度信使飞马来报,说拓东节度善阐府附近出现了来路不明的军队,摧毁了城外的几个驿站和兵营,城里守军赶快关城门,十万火急地派出信使要赵猛赶快带兵回来解围。赵猛的家眷都在善阐府,闻之大惊,赶快带领大军会师拓东。

赵猛率大军回府一事,很快就有探马报予陆青,陆青一听,赶快下令撤退。随后,陆青带领一只轻骑兵队伍,经常在善阐府附近游击,来去迅捷,神出鬼没,扰得赵猛不得安宁,再也不敢轻易轻举妄动。王林由于一时半会找不到段思平的踪迹,也只能先班师回弄栋城,他同时派出探马四处打探。几日之后,派往弄栋节度北部的探马回来禀报,说大约十日前有人看到一只军队从美井附近向西部行进。王林盘问了军队的人数和穿着等情况,基本可以断定这就是段思平的人马,他依然不解段思平到底是如何渡江的,但按时间推算这时段思平已经快抵达洱海地区。他下令三军进入备战状态,并赶快修书一封,命心腹快马前往太和城交于杨诏,提醒杨诏做好防范段思平进攻的准备,同时也向杨诏表明弄栋节度军队随时听候调遣。

原来,在那一日清晨,段思平交代夏侯震提高警惕,自己一个人纵马北上,希望找到渡江之策。他没有带任何随从,因为他觉得人一多反而会互相影响,忽略了很多细节。夏侯震他们之所以没有找到好的办法,这可能也是一个原因。段思平一路慢行,仔细观察,发现龙川江水势巨大,根本找不到可以渡江之点。走了大约五里,段思平看到江边有一户人家,就驱马上前看个究竟。他下马,走到屋前敲门,没有人回应,看旁边的江水依然湍急,纳闷间牵着马继续往前走。走了不久,迎面走来一个老妇人,手里拿着一个箩筐,箩筐里盛满了浣洗干净的纱衣。

两人错肩而过,往前没走几步,段思平猛然间心念一闪,回过头来追上老妇人问到,“老人家,我有一事不解。江水如此激流,纱衣如此轻扬,老人家如何得以浣洗纱衣?”

“你有所不知,前面有一段江水水流不急,水深也不过膝,正好适合于浣洗。”

“哦,老人家可否带小生前去看看?小生打算去洗一下马。”

“随我来。”那老妇带着段思平拐了几个弯,走到江边,老妇指着面前的江水说,“就这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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