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完民营企业家座谈会，李长学回到宿舍已很晚了。参加市府会议对于他们来说太敏感，任翰林、袁有才都没睡，都在等着他，也可以说是在等消息。倆人见李长学回来了，凑上来想问问情况，见李长学一脸的沉静便又都把话咽了进去。袁有才倒了一杯水递到李长学的手中，忍不住道：“这会开的时间够长啊，晚饭在市政府吃的。”
“原定座谈会在下午5点半就结束，可大家的话越说越多，有共性的也有各企业的具体问题，大家见一次市长总想解决点问题。李天宇又是个不摆花架子干实事的人，所以会开的时间长了点。为了节约时间，晚饭也是份饭，几乎是边吃边聊。”
“会上主要谈了什么问题呢？”袁有才问。
“李天宇在会上通报了几个牵扯到民营企业的案例，真是让人心惊，有些人为了钱知法犯法铤而走险，甚至搭上了自己的卿卿性命。”李长学说的平静似有心事。
“提到新闻里播的宏达厂那个案例了吗？”袁有才问。
“提到了。”李长学答
“我怎么看你有点不高兴呢？”袁袁才见李长学闷闷不乐，似乎不想多说话，便又问道。
“没不高兴，有点累了，睡觉。”任翰林，袁有才见李长学不想再说话，也只能作罢，回去各自睡觉。
李长学躺在床上，转辗反侧睡不着，迷迷糊糊地想着会上李天宇讲的几个案例真是触目惊心，也真是应了红楼梦里的那句话，平生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李长学迷迷糊糊的脑子里似乎出现了无数的问号，钱是为人服务？还是人为钱服务，有钱可以享受，钱也能让人丧命，这钱挣到什么时候算是多呢？有止境吗？……李长学迷迷糊糊的感觉手上似乎又多了一副冰凉的手铐……李长学一惊，出了一头的冷汗。
梦醒了，李长学再无睡意，把住在隔壁的任翰林、袁有才又喊了过来，道：“我脑子有事睡不着，你们也别睡了，咱们合计合计。”他说着看看任翰林、袁有才又道：“我在想一个问题，向楚江银行贷款除了正常的银行利息以外，还要给他们返利2%，受贿和贿赂可是同罪，这事要是东窗事发，足可以让我进去。”李长学此话一出口，三人一阵沉默。实际上这个惨酷的现实，他们不是不知道，几天来谁也没有将这个事实说出口，好像不说就没有一样。民营企业贷款要返利的现象普遍存在，返利暗箱操作，返利款单线联系像麻醉剂一样麻醉着彼此在犯罪的路上滑行。
还是任翰林打破沉默道：“***枪毙张子善，刘青山挽救了一大批人也。今天李天宇在企业改制之机又抓典型又敲警钟，看来李天宇也有水平，势必又会挽救一大批人，挽救一大批企业。”
“李总，你有什么想法。”袁有才问。
“散会了，天宇又和我聊了半天，聊到了君子爱财要取之有道。天宇是在启发我呀，是在进一步给我敲警钟啊。咱们公司一旦在楚江市正式亮像，在民营企业里将是靠前的大企业，将产生很大的影响，咱们又是李天宇的朋友，树大招风容易引起非议，咱们走的每一步必须慎之又慎。”
“咱们不能找楚江银行贷款，不能往这个坑里跳，须另辟溪径焉。”任翰林斩钉截铁地说。
“可咱们是民营企业，到哪里去贷这巨款呢？没有钱，前面咱做的一切都将是无用功，人家还可能认为咱们是骗子呢，那可就给李市长丢大脸了。”袁有才说。
“你和范月联系过吗？”李长学问。
“联系了，她本人当然愿意来，但她的父亲不同意，他父亲不希望她到民营企业工作，让她踏踏实实地考研，工作问题待将来再说。”袁有才答。
李长学沉吟一下道：“这是对民营企业的一种偏见，老观念，仍把民营企业视为洪水猛兽。有才这样，你再跟范月再联系一下，约一下和她父亲见个面，告诉她，由咱们公司出资保送她去剑桥大学深造不带任何附加条件，范月是一个人才咱们公司愿意培养，愿意聘用。她学成回国后也完全尊重她本人的意愿，绝不强留。”李长学说的很肯定，毫不迟疑。
“好，我明白。”第二天袁有才如约来到三江银行行长范天锡的办公室。范总的办公室宽大明亮，最吸引袁有才的是范总办公室中间那个硕大的立体地球仪，地球仪上高山、盆地、平原、河流，城市……制作精美，立体感很强，这个地球仪立刻莫明其妙地增加了袁有才对主人的尊重和好感。袁有才站的笔直，恭恭敬敬地自我介绍道：“范总您好，我是天力科技发展公司的袁有才，我受我公司李总的委托前来拜见您。”
范天锡见袁有才站立笔直，白净的脸上透着书生气，看上去很像一名等待面试的高才生，但他那双眼里却流出岁月洗炼的深遂，手与手腕相配合熟套地挽着一个公文包，整个人透着一股朝气和干练。范天锡对袁有才顿生好感，道：“坐，请坐，坐下来说。”范天锡说着，亲自给袁有才倒了一杯茶，袁有才起身相迎，用双手接过盖碗茶，连声的谢谢。
“李总最近很忙吧？”范天锡问道。
“是的，李总一口气要收购十几家企业，确实很忙。但他这一段时间的注意力还是放在了收揽人才上，因为今后的竞争归根结底还是人才的竞争。”袁有才见问便答。
“我和李总在李市长那初次相见就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观察事物很细很透彻。”范天锡说。
“范总，您阅人真是准，我真佩服您，正如您所说，李总看问题确实看得远很透，常人所不能及。李总对您的女儿非常欣赏。”袁有才对李长学是真心佩服，赞美之言自是来自心底。
“哦，李总怎么会认识我的女儿呢？”范天锡轻轻问道。
“您有所不知，您女儿范月以楚江电力学院学生会负责人的身份去我们公司应聘，但她并不是为自己找工作，而是为同学们的半工半读找临时工作，并要拉一些赞助帮助贫困生。您的女儿语言幽默，思维活跃，表现出了很强的表达能力和组织能力。如果再加以专业培养和锻炼，那将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袁有才详解道。
“你过讲了，小女自小功课还行有几分小聪明不假，但能不能堪大任哪能看得清啊。”范天锡说。
“范总，看不如练，加大力气陪养她才是王道。我们公司有意出资保送她去剑桥大学深造，您的女儿非常渴望去，但听说您不同意。看来您是有顾虑。”袁有才说。
“也不是有顾虑，只是不放心。”范天锡说。
“李总在三线时期的一位战友在剑桥大学任教，是位大姐，您的女儿可以住在她那里，安全上是没问题的。李总还特别强调，今后咱们可能会在业务上有联系，但我们决不谋求您特殊的支持，而且希望您秉公办事，李总作为李市长的朋友也要为李市长负责，决不会给李市长给您添麻烦，敬请您放宽心，打消这方面的顾虑。”袁有才进一步打消范天锡的顾虑。
袁有才的这番话，范天锡还是信服的，但他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又试探着问道：“李总出资送我女儿去上学，我女儿也不一定就喜欢在你们公司工作呀，那样岂不辜负了李总的好意。”
“范总，您也知道聘任高层管理人员和聘任一般的操作工是完全不一样的，高层管理人员如不能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是做不出成绩的，正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范月学成归国愿不愿留在我们公司工作，那要看我们公司有没有足够的吸引力留住范月，一切由她自主选择。这是我们公司一贯的用人原则。如果说我们有点私心的话，那就是未来我们公司将是楚江市数一数二的大公司，我们对留住范月有充足的信心，范月这位将门虎女一定会为我们公司带来荣耀。”袁有才诚恳地耐心解疑答惑。
“哦，这样吧，范月已长大成人，她应有自主择业的权力，我们家长的意见也仅是供她参考。”范天锡若有所思地说了个活话。
袁有才见范天锡心有松动，自己不辱此行完成了李长学交办的任务，心中自是高兴，面上不露声色起身告辞道：“范总，那我就先回去了，您和女儿商量一下，有什么结果请尽快告诉我，办出国的手续也是挺繁杂的。再有李总想把我们公司的银行基本账户就放在贵行开发区支行，这没事吧，不会给您添麻烦吧。”
“这没事没事，而且非常欢迎，开发区支行会喜出望外的。”招揽各大企业的基本账户是银行永恒的头等业务，范总自是满口应允。
“您回头跟开发区支行说一下，如何办手续敬请告诉我们一声，我们接到电话就去。”袁有才又进一步的嘱托道。
“好，好，没问题。”范天锡应承着，俩人的手握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