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秋水市的秋天一般都是这样，连续不断的阴天，连绵不断的阴雨。下班的时间到了，小栾对赵志远说道：“你还不走啊，这天气可不好，一会可能会下大了的。”赵志远现在已经适应她的伪关心，说道：“你先走吧，我再待会。”说着继续忙碌着。忙碌了一阵子，他起身去了厕所，发现何千惠在屋里也没走，打印机还在轻轻响着，像是在打印着什么东西，赵志远明显的犹豫了一下，但是接着离开了，没有像以前一样进去关心一下。他从厕所出来，回屋的速度更快，倒是怕何千惠发现他加班一样，他回屋看看电脑，确定没有什么新的信息，准备关机走人，这时电话响了起来。
赵志远一看电话号码原来是赵明伟打来的，忙接起来问道：“爸！什么事？”赵明伟迷惑地说道：“我到你公司楼下了，怎么找不到你公司的名啊，你们在几楼啊。”
“啊”赵志远惊呼了一声，大声问道：“你来秋水了？我妈呢？”赵明伟说道：“我俩一起来的，这不正在找你们公司呢，在几楼啊？”赵志远忙喊道：“二楼，你们别动，我下去接你们！”他还没说完，就听见贺娟说道：“找到了，找到了，在这儿。”赵明伟也说道：“啊，在这儿，呵呵，我老往上看，你别下来了，我们上去。”
赵志远忙放下手机，准备出去迎接，不防何千惠站在门口，也是一脸的懵懂，问道：“你爸妈来了？”赵志远知道刚才自己的声音太大，惊动她了，但此时无暇多想，只是冲她点点头，赶紧抢步走到公司门外，一见面就埋怨上了：“你俩来提前打声招呼，我去车站接也行啊，再说这个点了，你们直接来公司，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下班了，幸亏我没走，要不我还得跑回来接你们。”虽是抱怨，但他极快的伸手接过父亲的背包和母亲手里的行李箱，赵明伟跟贺娟俩人四处乱看着，说道：“村里组织旅游，我们到了才知道离这不远，就顺路过来看看，我不知道你们已经下班了，不都说大城市下班晚吗？你们几点下班啊？”
刚进公司门，何千惠站在门口笑盈盈的说道：“叔叔阿姨来了，欢迎参观。”赵明伟两口子也没想到公司就剩他俩了，心中暗自高兴，何千惠亲自领着他俩参观公司，赵志远忙给二人端来两杯白水，何千惠摆摆手说道：“到我屋喝茶水，你去泡茶吧。”赵志远笑着摇摇头说道：“不用，我妈不喝茶水。”贺娟忙说道：“谁说我不喝的，喝，我现在就喝茶水。”赵志远忙说道：“妈，妈啊，那是人家的办公室。”他还想说下去，不防被何千惠从背后使劲扯了一下他的衣服，小声说道：“快去。”然后主动上前挎着贺娟的胳膊，说道：“叔叔阿姨，这两间是仓库，你们先看一下会议室吧，现在招聘培训新员工都是志远的活，我都不管了。”那二人听着高兴，随着何千惠走了，赵志远无奈的看着他们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只好先把行李放到自己屋里，又去何千惠办公室烧水泡茶。
不多时他们来到何千惠办公室，坐下一边看着一边品茶，何千惠仍然坐在贺娟身边，不时低声私语着，赵志远不想在这多待，对父母说道：“你俩先喝口茶歇歇，我去检查一下门窗。”说着起身围着公司转了一圈，然后推着小行李箱背着背包，过来对父母说道：“咱们走吧，”接下来他刚要说：谢谢何总，不防何千惠抢先说道：“饭店我已经定好了，你等一下，我拿好包。”说着转到办公桌前把电脑关了，收拾好包，跟着往外走。
赵志远趁着何千惠锁门的空，先让父母下楼，他才对何千惠说道：“谢谢何总，我们先走了。”何千惠忙说道：“这天有可能还下雨，我开车送你们过去。”这话让赵志远误会了，以为何千惠只是帮他定了一桌酒席不跟着去吃饭，那倒简单了，于是他说道：“不用，我们打个车就行，你回去吧。”说着就下楼了。
何千惠原先确实是有这个意思，但听了这话，又看到他独自转身迅速走了，心里顿时有些恼火，那股逆反劲上来了，忙追上来，直接挎住贺娟的胳膊，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做我的车去吧。”贺娟满脸得意，笑着说道：“好好。”赵明伟这时也是光知道笑不说话了。赵志远却起了反感，不过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撵走何千惠，于是他上车之后，接着给王庭辉发了个信息：我父母来了，等会我给你发个位置，赶紧过来。
他们到了酒店，刚进包间，王庭辉欢天喜地的跑来了，抢先和赵明伟握手，大笑着说道：“叔叔好！”又拉着贺娟的手喊道：“阿姨好！”那俩人也是忙着对他嘘寒问暖，赵志远心中高兴，脸上也笑开了花，何千惠的脸色一下阴郁起来，心里更加窝火，借着倒茶的机会，转到王庭辉身后小声对他抱怨道：“你来干吗？有病啊！”
王庭辉一时搞不清状况，好在他反应快，脑子一转，就有了方法，菜刚上齐，他先把酒给赵明伟和贺娟一一斟满，拱起手端起酒杯满怀内疚的说道：“叔叔阿姨，你们来秋水我真的很高兴，本来我是要陪你们好好吃一顿饭说说话的，可是刚才公司来电话了，有急事找我必须回去一趟，抱歉啊，今天只能让我姐好好陪陪你们了，这一杯我敬叔叔阿姨祝叔叔阿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赵明伟、贺娟俩人忙站起来说道：“工作这么忙啊，那好，你先去忙工作吧，不过你也要保重身体啊。”何千惠顿时心花怒放，忙让服务员把两个菜打包让他带走，王庭辉刚要谦虚，赵明伟说道：“这是对的，你有事先忙，不要紧，我们可以慢慢再点。”
赵志远识破了王庭辉的谎言，但是他没法揭穿，只能背对着那三人，和王庭辉挤眉弄眼，用表情相互指责。王庭辉走后，何千惠开始赌气反击，对着那夫妻二人说道：“叔叔阿姨，你们来一回不容易，明天我和志远陪你们去古城玩玩。”贺娟高兴地说道：“那还要耽误你们明天上班，多不好啊。”何千惠说道：“没事，陪你们比上班更重要。”赵明伟笑呵呵地说道：“今晚你开车，没法喝酒，要不然真应该让你喝两杯。”何千惠大笑着说道：“叔叔不要紧，我可以找代驾，今晚我陪你们喝！”
第二天他们四个去了古城，何千惠处处都表现得像赵志远的恋人一样，不时地挎着他用手机照合影，在那老两口面前可着劲地秀恩爱，弄得赵志远苦不堪言，而赵明伟两口子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尤其是贺娟她的嘴笑得好像闭不上一样。赵志远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这不是父母误会的问题了，万一谣言满天飞，那他跟王庭辉都没法讲清楚。所以他在送走父母之后，直接去了何千惠的办公室，放下一千块钱，正色说道：“这是这两天的费用，谢谢何总这两天来对我全家的关怀。”说完，也不等何千惠说话，扭头就出去了。
这下何千惠火大了，但是这是生活中的小事，她不能在公司对赵志远发火，就把王庭辉喊到家里来教训，她怒气冲冲的说道：“赵志远还知道好歹吗？啊？！在工作上还和老板置起气来，纯粹有病！脑子进水了吧？！”王庭辉忙问缘由细节，何千惠说道：“我不就是前段时间对他的要求严格点吗？这有错吗？他这还了不得了，次鼻子上脸，我对他父母好点怎么啦？不就是想让他安心在这工作吗?现在行了，他也敢在我面前摔摔打打起来了，我呸！我看就是吃饱了撑得！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你转告他，这一次我可以忍了，下次他如果还这样，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王庭辉坐在沙发上，摊开双手苦着脸看着她说道：“你俩有事不能当面说啊，为什么老是把我拉上，让我垫背啊，我怎么老是受夹板气呀。”何千惠恨恨地说道：“你也不用再受夹板气了，我再考虑一下，不行我就干脆点，也省下这些烦恼了。”王庭辉说道：“那你就干脆点，我可不想再掺和了，你们自己解决吧。”说完气冲冲的走了。
王庭辉回到公寓，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冲着赵志远发起火来，说道：“我姐怎么了，对你不好吗？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替你挨骂？”赵志远听到他挨骂，幸灾乐祸的笑了，说道：“我对何总只是尊重啊，也没什么，你挨骂与我何干啊，骂你你就听着呗，反正又掉不了二两肉。”王庭辉呆看着他，沉默了一会，正经的问道：“你别装傻，你对我姐就没别的想法，我姐的所作所为，我就不信你看不懂。”
赵志远细想了半天，才严肃的说道：“不仅我看出来了，相信公司的人都看出来，何总一直拿我像亲弟弟一样，我当然明白这是因为你的因素，我也乐于承认，对公司的人反复讲过很多回，但是这么长时间了，我觉得我应该通过自己的能力去证明，而不是光靠关系，所以这段时间来，我想着跟何总搞成正规的上下级关系，在公司她是我的上级，是我的老板，除此之外，我真不想再沾你什么光了。”
王庭辉急得直跺脚，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你真是不识好人心！你就没点别的，哎！我就明说了吧，就没点男女之间的关系。”赵志远直直的看了他半天，才明白过来，说道：“要说一点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前年她回家时，我和她去了一次滑冰场，那次我真的动了一次心，可是后来就没有了。”说着，赵志远皱起眉头，盯着茶几的一角说道：“我自己也很奇怪，我现在不知道怎么了，对谈恋爱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不光是这个，我现在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了，包括游戏，真的，我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干什么都烦，都没动力，在何总那儿，我也不是想拼命干好，只是觉得那是我的饭碗，我还要生活，所以才努力干好，除此之外，真的就什么想法都没有了，什么追求也没有了。”说到这儿他越发的迷茫起来，小声嘟囔了一句：“只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
王庭辉真的理解不了，问道：“你不是受什么刺激了吧，怎么就颓成这样了呢？”赵志远想了半天，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比如说小栾，我现在基本上不再和她争，和她吵了，她愿意管就管呗，现在很多杂事我又交给她了，虽然她成天喊累，却没了抱怨，还很满足，对我反而好了很多，这真是犯贱啊。”王庭辉极为不认同，说道：“那是人家认真负责，你别黑白不分，颠倒是非，倒打一耙。”赵志远点点头，想了一会自己笑了，说道：“我现在无欲无求，怎么像个出家人啊，出家人还要晨钟暮鼓讲究个修行呢，我连这个都不想。”
王庭辉极为不满地说道：“我看你就是闲的！要是你天天吃不上饭，看你还这样想吗？”赵志远摇摇头说道：“也可能还会这样想，我告诉你吧，我现在都不吃中午饭了，刚开始是想减肥，现在却是没了吃饭的兴致。”王庭辉拉着脸说道：“那你早晨晚上都别吃，饿死算了，这世上还少个祸害。”赵志远垂下头，轻摇着不说话了。王庭辉试探着问道：“咱们明天找苏恺明玩去吧？顺便散散心。”赵志远摇头说道：“他那里那么忙，还是先别过去了，瑜伽馆一般都是下午晚上忙，抽个休息的时候，咱们上午去看看吧。”王庭辉看他这颓废是真的有感而发，不是装的，只好说道：“那也行，今晚到这，先休息以后再说吧”
到了班上之后，何千惠和他玩起冷战，再也不到他们屋来了，有事就在走廊里说，吃饭也不让他捎了，自己在办公室吃，只有在工作上才会让他去自己的办公室开会，或是商谈事情，谈的时候一本正经，谈完之后，接着挥手让他走，不给他逗留的机会和借口。
这下让赵志远感到满足，事情终于回归到该有的本质上了，他现在安心于工作，流连于员工的房间和他们谈天说地，聊得越来越嗨，关系也处得越来越融洽，当然他吸收了王庭辉的意见，和新员工甚至是主要是和新员工保持着相当频繁的接触，但是这也没挡住部分员工的辞职。这让他感到相当的难受，老是有一种深深地挫败感，一种过分努力之后不被认可的挫败感。
晚上回到公寓，赵志远不禁又抱怨起来，说道：“留住人咋就那么难呢，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这样频繁的跳槽有意思吗？有好处吗？”王庭辉问道：“今天又走了几个？”赵志远说道：“还几个？一个！我已经受不了，这下又得分心招人了。我就搞不懂这些人啊，和他们交流过啊，很多人家境很一般的，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啊，大风真能把钱刮来啊还是天上真能掉馅饼啊？”王庭辉笑道：“小公司的通病，我觉得你还是反省一下，你们公司的制度吧。”
赵志远慢慢清醒过来，说道：“是啊，我确实要考虑一下公司的规章制度了，要不这人来人往的，我这就成菜市场了，你们那怎么样？能好点吗？”王庭辉笑道：“好个屁！我现在就是老员工了，资历可以排在公司前十名之内了。”赵志远不满地说道：“那你也没给我介绍两个过来。”王庭辉笑道：“你不是要凭自己的实力吗？你放心我是不再给你帮忙了。”赵志远看着他说道：“这不是抓我话把吗？有意思吗？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格局！注意你的格局。”王庭辉笑道：“我的格局比你大，放心我是那么说，我一直给你留意着呢，有合适我肯定给你介绍。”赵志远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那边缺男的，但偏偏就是这些男生留不住，真烦人啊。”王庭辉说道：“我们那也是。”
赵志远说道：“那我们要分析一下原因了。”王庭辉笑道：“今晚你先自己分析，我得写报表，再不写估计刘经理就疯了，明晚我们好好交流一下。”赵志远只好躺在小床上，自己思考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