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树章最近有点儿凉,来自灵魂深处的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脖颈处凉飕飕的,仿佛有什么东西盯着他般,颇为瘆得慌,并且这近一个月来他夜夜梦魇,仿佛下一刻就将溺死在这梦境中,他不敢再拖下去,只好求到了有名的风水大师住处,求一个平安。
“闵大师啊,您就帮帮我吧,我真的真的快不行了。“凉树章坐在闵景院子里的椅子上,把两只胳膊搭在前方的桌子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闵景哭诉,身上的肉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当真是,恶心极了。
闵景站在院子里的那棵梧桐树下,背对着凉树章,眼里划过一抹嫌恶,缓缓开口:”凉先生,不是在下不帮您,只是,您这情况太过凶险,都是您这些年辱骂他人所结的果,解铃还须系铃人,在下,是帮不了您的。“
凉树章早在闵景清冷声音响起的那一刻就停止了鬼哭狼嚎,此刻,听到闵景这一番话,心下已然明了,看来,还是有解决的办法的,于是,努力瞪大了那双肥猪眼,看着闵景的背影,迫不及待地开口,”闵大师,您说,我该怎样做,无论如何艰难,我一定会照做。“声音里已然带了雀跃之情。
闵景没再吊着凉树章,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就开了口“凉先生,此方法说来也简单,就是将你的工作暂停一段时间,去找那些曾被你辱骂过的人,向他们磕头,当然,磕到他们满意为止,你可愿意?”
凉树章眼里划过一抹迟疑,但想着这么多天的提心吊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闵景清俊的脸上也勾起了笑,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小谦,送客。“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凉树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刚走过来的小谦踹了出去,随即,大门被关上了。
凉树章拍拍屁股上的土,最后看了一眼大门,走了。
”去吧。“闵景在院内朝着一个虚无的地方开口,然后,就缓缓踱步至大厅。
若是有阴阳眼的人在此,必然能看到,一个长相极为娇俏的女孩朝着闵景所在的方位拱了拱手,微微弯腰之后,飘向了凉树章最终离开的地方。
三个月后
“闵大师啊,我已经全部请完罪了。求求您,帮帮我这最后一把吧!!”凉树章跌跌撞撞地进来,眼里不复三月前的光鲜亮丽,一身不合体的休闲装,由于磕头,与地面接触太多,早已灰扑扑的,不仔细看,哪里能想到,这是三月前的那个副校长。
这三个月,他到处都在向那些曾被他辱骂过的人道歉,并且由于长时间的不作为,早已被上级革职,妻子也与他离婚,且由于他没有经济来源,孩子也被判给了妻子,而那些他曾辱骂过的人,一开始他向他们磕头时,他们都以为他是从哪儿来的乞丐,还会施舍给他五块十块的,但一旦他向他们说出目的,一个个皆如见了扫把星般,嫌恶地将他赶开,整整三个月,他终于磕完了那近万个响头。
闵景没看他,清冷的声音竟隐隐有些飘渺,道:“你可还记得简睿老师?”
凉树章狼狈的表情忽地一顿,竟一瞬间变成了惊恐,颤抖着声音开口“你是景淞,是不是?”
闵景没开口,思绪一下子飘到了十年前。
那时候,他还是景淞,凉树章是他的年级主任,出口成脏,不只是学生,连老师基本也都被他辱骂过,是全校最不被待见的人。
而简睿,是闵景最敬重的老师,高考数学满分,为人又风趣幽默负责任,深受学生喜爱。
许是嫉妒心作祟,凉树章格外看不惯简睿,有一次竟当着全校师生的面以一个根本不成立的名头,用最恶毒的言语骂了简睿,之后,简睿就辞职了,再后来,就联系不上了。
闵景曾私下找过凉树章,告诉他,自己一定会为简睿讨个说法,之后,闵景就转学,隐姓埋名,至今,终于达成所愿。
“多么骄傲,才能那么隐忍,可笑,竟被你看成了懦夫。我以为,他那么忠厚老实,应受尽人爱戴,却不想,这世上除了好人,还有那么多歹人,你如今,竟还没悔过之心,也罢,下地狱吧。”
清冷的声音响完,闵景一抬手,那个娇俏的女孩就咬上了凉树章的脖子,须臾间,人便没了生气。
闵景抬头,将那张清俊的脸展示给蓝天,喃喃着:”老师,你还好吗,他走了,我一直让小谦跟着他,但凡他找过你,今日,便不会死了,只是......你不会怪我吧。“
蓝天不会说话,但那几朵白云却越飘越远。
隐隐间,远方传来了孩童稚嫩的声音,'一报还一报,善恶终有还,若想上天堂,还需不亏心,还需不亏心....’声音越传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