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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雪日终焉

雪的把戏并没有躲过上天的视线。就像人一样,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甚至从一开始,这一切,他早就知道了。

每天,太阳西落,从云幕中迟迟走过,换上接班的月,注视着那些她并不想注视着那一切。厚重的帷幕阻碍了她想要看到的一切。

雪是爱着月的。是那种一见倾心的喜欢,这样的速度相比月将自己的光传播到整个世界可能还要来的快,月光的传递总需要好几秒的时间,而雪对月的爱却似乎只需要那么一瞬,快的连雪自己也无法反应过来,便沦陷了。

雪不忍月如此的孤独,也是为了能够在每天的傍晚能够见到她,它只要能稍稍的小心点,将云轻轻地揭开一角,让月光能够倾洒到这白色的世界,它的身上,能够给予它足够的温暖,她的目光;自己对月的喜欢,浓郁到了极致,对她的爱。

上天的意志还是发现了这一切。他很不高兴,明明他的命令是让雪将这一片丛林的生命灭绝,以维持这个世界生命的平衡,能够更好的延续与生存,发展。上天并不期待雪能够理解,也不期望这个世界的任何生灵,任何的灵魂能够理解,它只需要贯彻与实施这样的决策,这样做下去就好了。没有能够有影响它的因素。

然而雪并没有好好的履行它的职责,不过是为了顶在天上的月亮,这个不属于它们世界的东西,只不过将月光倾洒到这个世界,只能够这样而已。上天不能明白爱是一种怎样的东西,这样一种能够让雪,这所谓无情的,它那颗冰冷的心,也能够因此变得温暖。上天并不能理解。这个世界必须不偏不倚,不能有所偏爱。

虽然雪违背了他所赋予的使命,然而旧去的万物已然死亡,无论雪之前做的怎样,做到了何种地步,春天,也该来了。

可是他并不想这样就此揭过,虽然没有能够影响他做出决策的因素,但事关上天所谓的威严,也想要展现它所拥有的无上力量。更想要明白,这个世界上所谓的爱,是否真的能冲破一切的枷锁,实现真正的完全。

他知道那个女孩,还有风,花,天上的月,他们是能够影响所谓无情的雪的因素,他要予以惩戒。雪,他所创造的东西,虽然拥有灵魂,但却拥有了它并不应该拥有的东西——那就是爱,那就是温暖。

漫长的冬天即将过去,温暖的春天就要来临,温暖并不属于雪,而独属于那些拥有生命,那些生机蓬勃,跳动着的生命。温暖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属于它呢?

女孩还在等,等待雪的融化。冬天的离去,春天的降临,她并不想让雪悄无声息的融化,离去。在它陪伴自己的这些日子里,虽然雪依旧冰冷,白色的世界仍是单调,然而却还是经不住女孩对它的不舍。雪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如果没有雪,没有它做出这样那样的选择,也许他们都不会走到今天,走到这里,走到丛林外的世界。风也好,花也罢,无论他们怎样仇视雪,他们也应该对雪表示足够的感谢。

雪不会疲倦,进入不了女孩所说的梦乡。但阻止不了它的想象。要是女孩能够恢复她的双腿,踏在它的身体上,站在白色的世界里,跳舞,舞动她那美丽的身姿。在月光下,少女翩翩起舞,那会是有怎样的惊艳?它实在是缺少想象,雪乃是孤独的王,理应在冬天的落幕之中,悄然离场。

雪明白,它的日子即将结束,从远方传递而来的温暖呼啸而至,正在向它所在的地方奔来,汹涌,就如同它当时所降临的那样,迫不及待将这个世界所占领。它感受到了。

雪知道它们之间的不同,春天是温暖,是生命的所爱与必须。而自己带来的只有毁灭与数不清的对它们造成的痛苦,寒冷,仅此而已。它明白自己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谁都能明白,没有永恒的事物,没有永恒的冬天,雪,没有永恒的所谓白色单调世界,这片丛林注定会重新获得温暖,变得绚烂多彩,美丽。

只不过,雪见不到这些了。它已经做好了离场的准备,且并不打算告诉女孩,还有守在旁边的风,花,甚至等候在天上的月,它谁都不准备告诉。因为离去总是要道别,难道就说一声,再见?这样肤浅的对白?雪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它自己明白,自己一定会是伤心难过,不舍。这是毫无解决的办法的,不如就这样离场,悄然离去,谁也不知道。这样女孩就能见到丛林外的世界了不是吗?

这是它们共同的愿望,皆大欢喜的结局,理应如此。尽管,它真的不想离开,但这是一种不得不。

然而,结局总是伴随着磕磕绊绊,我们总是期待这样那样的结局,我们总是期待着完美。可是,就算去期待,去憧憬,我们都必须得继续走下去,我们无法预测到结局会是怎样,未来会是怎样?

谁也不知道。

上天的意志降临了。无上的威严压着雪,让这所谓丛林世界的王,白色世界的唯一主宰显得是如此渺小,在他面前,自己只能拜倒。它明白,自己的小动作是瞒不过天的,此时月的目光就看着这,然而却无法发现它的异常。

这是对雪的宣判,但却连同所有,风,花,还有月,那个女孩,全部都要因此而受到惩罚!只不过,这最后的宣判只有雪知道,这是雪为此做出选择的惩罚。

上天磅礴的力量将云层重新封印了起来,比冬天降临的更为厚重。他要将月光完全的封闭,让她永远照耀不到这里的世界。尽管很有限,能封存月光的地域不过占了少数,然而这也足够了——他要让月永远看不到那个女孩!月是天的一部分,但并不是全部。

还有风。上天决定,要让它变得完全孤独。它不过是一段微不足道的小风罢了,这就如同海洋上翻起的微不足道的浪花,渺小,没有人会注意这样弱小可怜的东西。他要让风完全的迷失在历史中,并且这样永远的孤独下去——放任它不管就好了。

七色花,一直都是他想要消灭的存在。雪并没有将它完全的消灭,甚至让它一直存活至今。生命总会走向尽头,是这个世界永远不变的真理。花,应该是到了死去的时候了——让它慢慢枯萎,品尝最后死去的孤独吧。

还有那个女孩,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不过拥有与万物生灵交流的能力,却让风,花,雪,月,为她而做到如此地步。这样的女孩,如何不让上天动容?

然而,它不能因此网开一面,上天必须予以惩罚。这个女孩,是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上天拥有抹杀一切生命的力量,他并不会粗鲁地使用力量将这些毁灭。那些所谓的爱,温暖,对他而言不过是可笑,随手抛弃,或者是说可有可无的东西。但看到这一切,上天对此却产生了好奇。

他决定,将花和少女转移回到丛林里,丛林的极东之地,那已不再是花的天下。那里已成为了一座与世隔绝,完全独立的山谷。谁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里。

他要让他们饱尝孤独,让他们持续的感受失去的感觉,离别的那种痛苦。这就是上天所要给予他们的惩罚。他已经有些期待,看这所谓的爱是否真的打破这一切的束缚,是否真的能一起走到最后?他会见证这一切。

雪只知道他的惩罚,却不知道他的内心所想。它很想向上天求情,想要将这一切的罪过揽到自己头上。然而上天所做的决定,无法改变。因为他高高在上,众生皆为蝼蚁。

不能有所偏爱,这个世界才能延续。

远方的温暖呼啸而来,雪的落幕,它的终点,到此结束了。

又一个黑夜逝去,白昼来临。太阳接起了月亮的班,云随之消散。光明总是会到来,伴随而来的热量此时已丝毫不受阻拦,肆无忌惮地洒在雪上,跨越了数不尽的远方,阳光,蕴含着强大的温暖力量,雪在这宏伟的力量里,显得是如此弱小。

它不禁想笑。曾几何时,它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可以毁灭山林,令万物凋零死亡,而自己却因此洋洋自得。虽不动声色,但却沉醉在所谓强大的世界里,自己站在最高峰,没有力量能够与它相比,因为从未遇见过。

然而它错的离谱。雪才知道,跨越了它难以企及,想都不敢想的远方的阳光,不过它力量的微末,就能够让雪轻易地被毁灭,且无法抵抗。

这个世界,原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能够带给生命温暖与生机。而自己的力量不仅渺小,而且带来的只有寒冷与毁灭。它以为,自己能够轻易掌控太阳。可笑。

雪慢慢地消融,渐渐变成流水,形成了一条条小溪与湖泊;雪慢慢地升华,渐渐变成蒸汽,化作封印月光的云。它的力量正被无情的剥夺,流失,而这一切都无法挽回。

月被拒在云层之外;风走的很急,像是在寻找;花和少女已经不在它的领域之内了。而自己,将化作同样给予生命延续的必须——流水,以这样的一种形式回馈这个它曾造成伤害的世界。

那么,万物生灵,那些因它丧失了家园,失去了家人,先辈的生命,是否能够因此而勇敢的活下去呢?它们是否能够原谅它的过往,将悲伤抹去,然后告诉它,我原谅你了。

此时此刻,它真的很想很想......

当最后的一颗雪滴尚未完全融化之前,它回顾自己短暂的一生,有痛苦,有委屈,有幸福,还有温暖......是的,当阳光照耀它身上时,它能够完全的明白了,所谓的温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这么简单。

不同的温暖,那种因为爱,幸福得到的温暖,才是雪一直都想到的。

雪并不后悔这样的选择,因为它明白了真正的温暖是什么,那是让它心醉神迷的感觉。

是啊,就算是再冰冷的心,也会被这样的温暖所融化的。自己还能留有什么遗憾呢?

最后一颗雪滴化成晶莹的水,流向了未知而遥远的远方,小溪,江流,大海,蒸腾,又化作倾盆大雨,流入......世间万物都如此,生命也许没有永恒,然而轮回,却从不间断。

万物开始了欣欣向荣的成长,有了阳光与水,有了万物需求的能量,深藏大地的种子开始冒出了尖;丛林重新长出了繁盛的绿叶;又有了新一轮的生命降临到这个世间,伴随着哭啼声,整个世界开始变得喧嚣起来。

春天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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