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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人生的发酵

我们需要一个等待的经历,在这个经历中冥想、思危、思退、思变,最终凤凰涅槃,羽化成蝶。

人生的发酵

古巴西部的比那尔德里奥省,盛产享誉世界的上等雪茄。

独特的地形、肥沃的土壤、温润的气候孕育了富饶的比尼亚莱斯山谷,这里独有的自然风貌和人文景观令人流连忘返——平坦的红土地上错落有致的丘陵被大片茂盛的橡树、软木棕榈和大王椰树覆盖,夜莺和各种鸟类在林间引吭高歌;地表之下,溶洞密布,水道阡陌,各种蜥蜴、螃蟹、彩色鱼类仿佛穿梭在隐秘的童话王国。

山谷中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古老而精美的建筑,大约完成于19世纪晚期到20世纪初。和“大航海时代”所有西班牙殖民者经营的早期城镇一样,罗马式圆柱和拱廊围绕着广场,红陶瓦、白石墙堆砌成教堂、钟楼、市政厅,漆着厚厚桐油、嵌着黄铜花边的木门和五彩斑斓的彩色玻璃拼花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茉莉花酒店依山而建,站在这粉红色山间别墅的露台上,可以俯瞰整个峡谷:一块块颜色各异的雪茄田在清晨和傍晚的一缕缕雾霭中若隐若现,宛若仙境;牛仔骑着骏马,在田间徘徊,时不时还哼唱几句;幽幽清风拂过栏杆旁绽放的虞美人,带来峡谷里泥土的芬芳。令人脑海中不禁飘荡起歌手西尔维奥·罗德里格斯的新民谣,或是莫扎特歌剧中帕帕基诺(注:歌剧《魔笛》中的人物)的咏叹调。

老妪穿着哈瓦那人字拖,披着白色亚麻衬衫,挎着篾篮,沿着墙根漫步去粮店领取食物;小贩们高声叫喊,兜售着自家制作的番石榴糖块、卷烟、烤猪皮和炸花生;农夫戴着宽边草帽,开着苏式拖拉机,把一捆捆发酵过的烟叶运往工厂。在这里,传统的农业,尤其是烟草种植业,已经繁盛了好几个世纪。

我到拉丁美洲之前就听过坊间传说——每一支上等的古巴雪茄,都是在年轻女孩细嫩的美腿上轻轻搓成的,这让人不禁因为想入非非而过于关注卷烟的手段。然而,当我的古巴老师听到这种说法时却捧腹大笑。课业轻松的周末,她带我参访了位于哈瓦那的卷烟厂。

推开厚重的木门,穿过那拥有百年历史的大理石拱门,叫人着实大开眼界。

车间里,从清瘦精干的大爷到体型臃肿的大妈,从黑人小哥到混血姑娘,各式各样的人都穿着这个国家最知名的企业——哈瓦那俱乐部干净的制服,整齐划一地趴在一张张小木桌前有序地忙碌着:分拣烟叶,把三四张已经剔除过经络的填料叶叠起来,捋一捋,压在案板上卷成烟束,放进木磨压实,再裹上事先切好的四边形茄衣,用无色无味的刺梧桐树胶粘好定型,最后裹上旗形茄衣做成的烟帽,粘成封闭的茄头,便大功告成。

卷烟的力度必须恰到好处,茄叶不可以压得太紧实,否则不透气,无法充分燃烧。但是,太松散的烟叶又会因为间隙过大而影响烟束的质感,由于燃烧过快,让人在品吸时难免感到过热、过辣、呛人。虽然制作卷烟这行云流水的过程看起来令人大呼过瘾,但毕竟是按部就班的手工技能,我总感觉似乎并非传说中那么神奇绝密和难以仿效。

雪茄厂的老工人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告诉我,对于古巴雪茄的制造,卷制过程固然是值得炫耀的手艺活,然而,一支雪茄最大的魅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那个极为重要的过程——烟叶的发酵。

松土、犁田、播种、浇水、施肥、除虫、抗旱、修剪、整理……经过上百个步骤的精心劳作后,一株茄草终于长成。那些被小心翼翼采摘下来的完整烟叶,不会直接被送进卷烟厂,而是要被挂在田间那些由棕榈叶搭成的草屋里进行漫长的风干与发酵。这个过程孤寂又漫长,然而,时光却使烟草的口味变得醇厚,点燃时,释放出咖啡、可可、奶油、椰子的味道,流转于唇齿之间,久久不散。

用来制作高斯巴(Cohiba)、基督山、罗密欧与朱丽叶这一类品牌雪茄的手工卷烟的烟草,至少要发酵一年以上。而一支上好的贝伊可(Behike)雪茄,烟叶发酵的过程甚至可长达九年。没有经过充分发酵的(以及残破、早熟的)烟叶,一般都被碾碎切丝,用作机制卷烟。

专卖店橱窗后,被置于榉木盒子里如同珠宝一般光鲜亮丽的手工雪茄和烟摊上纸盒里的机制烟卷,其原料大都来自于特立尼达、比那尔德里奥山区红壤之上享受加勒比温暖阳光照耀的那些翠绿植株,可二者间的价格却相差十倍以上。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古巴人会告诉你,除了手工的不易,更在于良好而漫长的发酵过程。

由没有经过发酵的烟叶制成的烟卷,可配不上古巴手工雪茄的鼎鼎大名。当其他烟叶在热闹的机器流水线上欢快地前进时,当它们被雪白的烟纸外套卷起来像穿上了笔挺的白西装时,当它们被装进花花绿绿漂漂亮亮的纸烟盒时,发酵的烟叶还孤零零地挂在茅草屋里。如果有生命,此时此刻,它们或许不知道自己被挂在那里有什么意义,未来又将去向何处,成为什么?唯有在空气中,在阳光下,在时光里,慢慢沉淀,慢慢升华。

作为廉价的快速消费品,当过滤嘴卷烟已经成为废弃的烟头躺在街头时,发酵的烟叶被人小心翼翼地取下,整理装车,运往哈瓦那最著名的卷烟厂,借助工人灵巧的双手,轻轻地卷起,再粘上精致、华丽的烟标,犹如被加冕一般。一支支雪茄被按照规格、尺寸、颜色装进木盒,像列队接受检阅的骄傲的士兵。最后,再附上一张庄严的发酵证明,告诉每一个人,这是时光多年沉淀的精华。

人生的冲锋,有时快,有时慢,有时进,有时退,有时走,有时停。生命的律动不止,而我们常常需要一个暂停的过程,并在这个过程中完成人生的发酵;我们需要一个等待的经历,在这个经历中冥想、思危、思退、思变,最终凤凰涅槃,羽化成蝶。

是的,每个人都不能缺少这份耐心,这是一种隐忍、一种沉潜、一种蓄势、一种自省;这是一种态度、一种哲学、一种技巧,这是一种出世模样的入世、倒退模样的前进、无为模样的有为。

当我们在逆境中困惑时,当我们在青春中彷徨时,当我们在彷徨中浮躁时,当我们在以为自己都做不了的痛苦中挣扎时,请告诉自己——或许,这只是由于自己还欠缺“人生的发酵”。

读书这件小事

家里有间书房,靠墙摆着大书柜,里面塞满的,都是些老旧、泛黄,但被妥善保管的世界名著。至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在自己斗大字不识半个的年岁,父亲就曾很骄傲地对我说:“等你长大了,认字了,这些就都是你的了!”仿佛是富可敌国的阿拉伯国王宣布,要赏赐给爱子一笔巨额的财富。

然而,那时候的我,显然对堆积木、捉蚂蚁、逮蝴蝶、撒尿和泥等更感兴趣。对“国王大人”的赏赐显得漠不关心。

好奇心随着年龄递增,我也偶尔鬼使神差地晃到书房,去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挖掘面前这座书山。还记得,自己歪打正着地“掘出”过《牛虻》《基督山伯爵》《巴黎圣母院》,结果,看得津津有味、手不释卷……

小时候的我,并不理解当时拥有的是怎样一种快乐,只知道在没有互联网、电视机遥控板被封存的情况下,打开书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很多年之后,在博士班观看外籍老师给我们播放的《巴尔扎克与小裁缝》时,看到影片里的藏书洞,看到知青小伙子们对书籍是那样渴求,以及书本在物质匮乏的地方带给人如此丰满、美丽的精神享受,甚至一步步彻底改变和重塑一个人的那些场景时,不禁热泪盈眶。那时,我终于明白,比起很多求知若渴的人来说,自己从小就是生在“蜜罐”中的。

小学时,父母望子成龙,砸锅卖铁,东奔西走,好不容易把我塞进了一所全市数一数二的名校。那时候,所谓的名校,大概就意味着特别好的教室、特别大的操场、特别棒的老师、特别乖的学生、特别严的管理,特别特别与众不同,特别特别出类拔萃……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论这些方面,这家学校样样都达到了各级专家们评定的指标。

班主任是个教语文的老太太,大概是无数“名师”“伯乐”等桂冠太过于沉重,以至于她刚满五十岁,整个人就有些略显佝偻。为了给教育局报业绩,刚读完一年级,老师就给大家布置了作业——名著阅读,还要家长签字。

假期结束,返校第一天的经历令人印象深刻。老太太坐在高高的讲台后面,大队长和学习委员一左一右,昂首挺胸,伫立在讲台两边,学生们排着队,把自己读过的书本拱手奉上。如此具有生动舞台效果的真实场景是可以表达强烈的符号学意义的,以至于后来我每逢在看鬼子进村扫荡收粮的电影时,就会遭遇它的原型——龟田小队长和汉奸翻译官,就会条件反射地汗毛倒立,吓得不轻。

没有完成作业,也就是没有上交带有家长签字证明已读的书籍的小孩,会被“当众正法”——经历了口水的洗礼,在“左金刚”“右护法”鄙视嫌弃的目光注视下,他会被安排去教室门外的走廊上面壁思考人生。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那些“大大的良民”,他们上交的居然全是《红楼梦》《道德经》《论语》《悲惨世界》《罗密欧与朱丽叶》这样的大部头。老太太坐在讲台上,摩挲着那几本厚重名著烫着金边的硬壳封面,十分欣慰,把高徒们狠狠夸奖了一番。

多少年后,每当我神智清醒地时回忆起往事,总是倍感蹊跷:一年级的我,连汉字都认不全,面对这些卷帙浩繁的作品实在是力不从心,然而,我的同学们却都是一目十行的神童,个个都能创造“读书破万卷”的奇迹。

所以,在这神童堆里,只掂着《成语故事》《伊索寓言》和《丁丁历险记》的我,被数落得体无完肤、一文不值。老太太面露冷笑,当着大家的面指着我说:“你们看看,这样的孩子到底有没有爹妈,有没有人管呀?”于是,大家立即像围观白痴一般,指着我哈哈大笑。因为都还只是孩子,所以,目光里透着同情,透着不解,也透着嫌弃,透着骄傲,透着麻木。我记得,当时的自己羞愧难当,心中五味杂陈,恨不得立刻找个地洞钻进去。

遭遇了形式主义的无情羞辱,我从此就开始有点叛逆——读书,读个大头鬼!

于是,小学二年级以前,我都是不折不扣的后进分子,没事就被老师、同学任意开涮。也是从那时候起,对读书甚至产生了厌恶、痛恨的情绪。终于,父母觉得再这样下去,唯一的儿子就要成为不折不扣的“学渣”了。经过家庭会议的严肃裁决,我被送到身为特级教师的姨妈家里,接受军事化管理。至此,我经历了两年最有规律的生活,也接受了最好的基础教育。

那时候,每天的生活都是三点一线。早上六点,姨妈会叫我下楼锻炼,然后洗漱整理,背完英语,再吃早饭,最后去上课。中午吃了午饭,可以看半小时书,然后睡觉。晚上吃了晚饭,可以出门“放风”一小时,然后回来写作业,预习,复习,睡觉。

对于我来说,娱乐时间只有中午那半个小时,而娱乐工具,就是姨妈书架上唯一的一本文科书籍——《成语词典》。百无聊赖中,我居然可以啃着一只苹果,抱着《成语词典》看得津津有味。也就是那个时候,又开始重拾阅读。

后来,我顺利地考上了全市最好的初中,依然喜欢读世界名著,听古典音乐。

初三经历了一次搬家,一柜子的书被留在了老屋里。父亲是个很讲究实用主义的人,他说:“不要了,可以预见,以后大家都看光盘、电子书,这些书既占地方,搬起来又操心费力,算了。”

他说得有道理,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我还是鬼使神差地一个人回到老屋,去清理这些“老伙伴”,翻翻这个,觉得舍不得,看看那个,觉得丢了可惜。最后,十几岁的我,硬是往返无数趟,用两个大麻袋把这些书扛到了新家。不管看不看,先囤在房间里,心中也踏实。

那个时候,我看的书还不多,但是很喜欢纸张和油墨的味道,总是觉得,有一个像查尔斯·狄更斯那样的椅子和书桌,然后有一屋子的书,是一件很惬意的事。以至于后来,我到了海明威故居,看到大文豪的书房里那一屋子书的时候,一种跨越时空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其实,小时候,父亲就觉得我与众不同——不是天赋异禀,而是比常人更加愚钝。

骑车送我上学,他指着路边的树木,和颜悦色地问:“你看看,这棵树,是上头大还是下头大呀?”

我咬了咬手指头,看了看巨大的树冠和纤细的树干,思考了半天,犹豫地回答:“上头大!”

“你怎么观察这么不仔细哟,怎么可能上头大嘛!你看,这个树枝上面都是尖的嘛!肯定是上面更细嘛!”

老爹失望透顶,把我数落了一番……

当时,我心里还是暗自不服的,因为宏观地看,树冠确实比树干大。不过,长大了才发现,老爷子果然是过来人,无论树枝如何繁茂,如果你要连根拔起,依然也是下头大……

哎,只能说这世界太复杂,我这种“榆木脑袋”所具备的理解能力过于有限,这辈子最好就不要妄图攀登学术的高峰,自寻死路了。所以,我的人生目标大致是读了本科,见好就收,然后拿着一张文凭应聘就业,成家立业,买车买房,生儿育女,一切是那么俗不可耐又顺理成章……

一想着寒窗十几年,自己终于可以踏入社会,主宰自己的财务、感情、人生,就激动万分。然而,不曾预料,当我的很多同学早早终止了自己的学业,为工作、家庭奔忙的时候,我还在坚持读书,还读到了博士。

大学本科我是在拉丁美洲读的,在这里,不用考太多的科目,但是要接触很多新鲜的事物。从克里奥佩特拉的皇冠,到克里特岛上的陶罐;从古罗马的澡堂子,到佛罗伦萨的黑大卫;从玛雅的金字塔,到马丘比丘的羊驼;从梵高的《向日葵》,到莫奈的《睡莲》……于我,简直如沐春风,如饮甘泉。

在那段孤身在外的艰难岁月里,除了个别知己,支撑我的就是那些辗转千里,通过使馆到达学校驻地的文摘、杂志,那时候,它们甚至成为了我离群索居的挡箭牌和护身符。吃饭排队,抱着一本书,不用操心究竟该如何与人搭讪;外出坐车,抱着一本书,不用焦虑于道路的拥堵,漫长的等待……

硕士研究生阶段,又只身前往欧洲。虽然这等于主动选择放弃安稳,再次流浪,选择面对太多的不确定因素,但人总要去追求自己喜爱的东西,追求纯粹,到了垂垂暮年才不会后悔。于是,在写了无数论文,完成了无数测验,经历了身心上的多重煎熬后,终于,我顺利地毕业了。

那一天,马德里康普顿斯大学(UCM)信息科学院新闻研究专业硕士结业典礼如期举行,专家和学生们齐聚一堂。恍恍惚惚之后,还记得几分热闹,几分惆怅。刚开学时,系主任讲话的场景还那么清晰,一年后,依旧是斯地斯人,那些乘着地铁和公交去上课的过程,那些课堂上唇枪舌战的场景,那些台灯下奋笔疾书的记忆,都还历历在目。

典礼上,学校请来的西班牙著名记者情真意切地对大家讲:“新闻记者是个很好的职业,你可以邂逅总统、明星、宇航员,见到很多常人无法直接接触的大场面。这也是世界上最累的职业,如果你不爱它,最好现在就放弃它。”前辈的教导让人多少有些兴奋,细想又充满矛盾。

典礼结束时,合唱团献歌一首,我注意到,坐在学生席边上的坦德尔教授站了起来,像军人一般挺直腰板,庄严肃穆,在台下伴唱。教授发现我注视着他,目光交汇之时,他居然有些腼腆地点了个头,这一刻,我很感动,因为这个世界上依然有人这么纯粹,如信徒之于神明般膜拜自己的职业。

坐在身边的另一位老教授“白毛大神”碰碰我,顽皮地调侃说:“真无聊,他们怎么不唱一首中文歌。”老爷子年过半百,著作等身,无不是嬉笑怒骂戏谑西方政坛权术之丑恶,揭露其政客之骗术,此时他轻松地调侃,亦是另一种洒脱的高尚。我怀疑自己的能力太弱,算不得他们的得意门生,但仅仅他们的一举一动,就可以受到别样的启发,足以沐浴在他们个性的光辉中。

办理离校手续的那一天,穿过教学楼的走廊,看见每一间教师办公室的大门上都有铭牌,挂着他们的大名,前缀着“教授”“博士”等头衔。看到这些熠熠闪光的铭牌,突然有一丝心动,脑海里有一个声音在回荡——你现在回去了,也许,此生就永远做不成教授或博士了。

于是,我选择留了下来,考取了博士研究生。

我已经读了二十多年书,到现在,环顾身边,初中同学在晒小孩的成绩单,高中同学在晒结婚证,大学同学在晒情侣照,研究生同学在晒工作,我还在晒床单……不过,从“为科学献身”这个角度上来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依然还是踌躇满志。

漫长的,经常被人质疑、打击的求学生涯,就此开始。

导师是个很负责的人,给大家安排了很多课程。

第一年,我用最笨但是最老实的办法一点一点推进,认真写完几十页开题报告,细心构建语料库,挑选搜集了上百篇演讲作为分析对象。而导师安排的所有活动也基本没有错过。慢慢地,初见成效。假期回国的时候,和从事教学与科研的亲戚们谈起自己的项目时,长辈们很是激动,大加赞赏,这也增添了我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第二年,按照规定,需要在导师的带领下发表文章,所以自己的项目得放缓进度,腾出一些时间完成书稿。又是多少个长夜不眠,挑灯夜战。用西班牙语写长篇大论,肯定会有瑕疵,而我又有严重的强迫症,说好听点叫“工匠精神”,说难听了叫吹毛求疵,反反复复地敲打,一直觉得自己写出来的东西都词不达意。

有时候,掌握的知识越多,越觉得自己愚蠢,说话和写作之前,越觉得到处都是荆棘,开口提笔便是错。所以,每一次写稿都是折磨。不断地自我否定,不断地修改,精益求精。煎熬中,大家总是互相吐槽,情绪难免起起伏伏。

一个同窗鼓励我:“其实,论语言的纯熟程度,我们肯定不能和外国人媲美,但是要相信自己,一定也有吸引人的专长。导师会知道,也会帮助大家的。其实,他看重的除了语言表达,还有思路和观点,因此,你要学会扬长避短。”

待上交文稿的时候才发现,果然如此——只要认真付出了,每一个灵光闪现的地方,都能吸引人,最终都能得到肯定。而每一分努力付出,导师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就这样,一切都在慢慢改变。

第三年,更多的挑战和锻炼如期而至,学校要求我们自己组织、举办交流会议和学术研讨活动。当导师向大家提出这个任务的时候,同学们已经非常淡定,从最开始一起组织准备,选题,分组,到后来坐上讲台,面对无数来宾,都能应对自如,独当一面。

沉潜多时,我们终于可以独立翱翔,展翅高飞!

其实,文科博士不用天天刷试管,做实验,但偶尔还是会累——心累。因为常常会迷惘,不清楚眼下旷日持久的项目最终能实现什么价值,更不清楚浩如烟海的知识要点,怎样才能被更合理地归置。

人文社科,研究的是人,是思想,常做的是质疑,是批判。学得越多,越容易发现人类的世界并非完美无瑕,还有太多地方满目疮痍,黑不见底,而希望之花就开在那布满荆棘的悬崖之顶,想采摘它的,会不会是下一个瓦尔特·本雅明,下一个尼采?偶尔,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孤杯独酌,也会想号啕大哭。

清苦,孤独,只为知识。当你又往前走了一步,又搞清楚了一个原理,又窥见了真理的一个壮丽的立面或者创口的时候,才觉得,似乎知识本身有一种无尽的魅力,在召唤你,引诱你,你只有在品尝、获取、占有、驾驭、征服它的时候,才能独自享受那种强烈的快感。

求知本身,只是一种修行而已;而真理本身,不过是一种“大象无形”的人文关怀。

既然选择了在学术这条路上坚持,探索,成长,那就无怨无悔。希望有一天羽化成蝶,蜡炬成灰,把那些至真至美的东西传承下来,为推动人类社会进步做一点微薄的贡献,此生也就满足了。我相信,有一天,我最终会失去一切,也最终会得到一切,最终会成为我的老师们。

不只是一张葱油饼

这是个平常的周末,在家辅导完几个被小组调研搞得焦头烂额的硕士生,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连续讲课四个小时,滴水未进。饥肠辘辘的我突发奇想——要吃葱油饼。

街口中国超市的冰柜里,就有成打的葱油饼出售,可刚走到玄关,看到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阴冷不堪,再看看家里的毛绒地毯、加湿器、真皮沙发,忽然间,两腿一软,就不想出门了。冰箱里还有鸡蛋、面、葱、油,于是,果断决定,今天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一把,给大家献上一桌葱油饼大餐。

离开家在外独立生活快十年了,自己烙个饼早已不是什么难事。不要说烙饼的经验到位,烤披萨、做面包、点豆花、烫火锅也是常有的事。

伴着《哥德堡变奏曲》,我优雅地拴上围裙,开始快乐地忙碌。

第一步自然是备料。掐掉小葱的根须,撕掉那些干硬的外皮,再冲洗干净,铺在案板上剁碎。把面粉倒进不锈钢盆里,打两个鸡蛋下去,然后一点点加水,最后伸手搅拌,揉压,摔打,和成一块光滑的面团,盖上浸水的毛巾,搁在暖气上发酵。

接下来是炒酥油。先舀一勺黄油放到平底锅里,待它慢慢化开,再加入葵花籽油,然后调小火,一勺勺加入面粉,慢慢搅拌均匀,再均匀地撒上胡椒和盐。

最后就轮到制饼了。揉面,掐剂子,按扁,擀平,抹一面酥油,撒一片葱花,再折叠,再擀,再抹,再撒,如此反复……一切都井井有条。

按理说,我也应该算是个爱厨房爱做饭爱宴客的人了,不过,不晓得是因为未老先衰,还是疲惫倦怠,一个人弯着腰在灶台才忙活了半个小时,刚做出几张饼坯来,就感到一阵无边无际的单调和乏味汹涌袭来。突然间,就好想把围裙摘了,躺到沙发上,叫来几个菲佣,揉脚的揉脚,剥香蕉的剥香蕉,捶背的捶背,然后伺候我经典大片随便看着,什么昆丁·塔伦蒂诺、刘别谦、比利·怀德……佳酿恣意喝着,什么川宁、水晶山、必富达……

想想也就好了……基于一屋子同伴等着吃晚饭这个事实,我还得回到现实中来,硬着头皮把整个“葱油饼项目”的大坑给填上。天气冷不便开窗,油烟就扑到我脸上、头发上、衬衣上,虽然有排风系统,也无济于事。油温高一点就要糊锅,稍微低了,半天熟不透……我觉得,自己像个无奈的白痴一般,乖乖站在这家用炉灶面前,等待喂饱一屋子的人。

这时候,看着眼前的作案现场,尤其是清理黏糊糊的沾满面浆的手,和灶台上那些滑腻的油污时,突然感叹,偶尔下厨房陶冶陶冶情操固然是很好的,要是天天都要像这样来一整套,我还是有点消受不起的。

回忆起刚刚在客厅里端着茶杯,动动嘴皮讲讲课就领了报酬的场景,我不禁在想,那些起早贪黑,街头巷尾风里来雨里去卖煎饼果子的人,是多么辛苦。每天要和这一大堆油盐酱醋烟熏火燎的程序打交道,不仅仅要进货、加工,还要考虑销售、善后,除了劳力,还要劳心,冷了,热了,多了,少了,累了,交房租了,城管来了……最可怕的,恐怕是那毫无休止的单调重复。

如果一个以烹饪为乐的人都有厌倦的一天,那么,那些以此谋生的人每天面对的是怎样的现实?相比之下,有条件静下来心无旁骛地读书,或者以爱知求真为业,是多么幸福啊!的确,只有极少的人才能获得这个机会。但可惜,太多人在拥有的时候不好好珍惜,被花花世界浮华的一面吸引着,心猿意马,虚度光阴,将得天独厚的资本一点点浪费掉。

晚上,我辅导的华侨小弟弟睁着大眼睛,认真地问我:“老师,为什么我身边有很多朋友,十五六岁就在餐厅、理发店、货行打工挣钱了,而我已经十五岁了,却还在这里无聊地读书?”

我回答:“对啊,他们要生存啊,每天为了生计必须到外面去上班,挣钱养活自己。当然,他们也可以在不同的环境和工作岗位上,通过重复劳动掌握生存的技能,包括搬砖、守店、进货、点货、算账……”

“那我的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让我去搬砖、守店、进货、点货、算账呢?”小弟好奇地问。

“因为你爸妈很任性啊!”我回答他,“你知不知道读书是要花很多钱的?而且,不但花钱,暂时还不能挣钱,他们没日没夜、辛辛苦苦地支撑着你家的糖果店,每天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是靠挤出来的,却没有让你出去打拼,一起减轻家庭负担。因此,你才可以安安心心坐在这里,无须担心任何压力和负担,自由自在地吸收知识。你是那么幸运,站在父母的肩膀上,以后有机会换个方式、换个层次、换个姿势去挣钱,不用再像他们那么辛苦……”

他睁大了眼睛,好像懂了什么。

“那么,你今后是想和自己爸爸妈妈一样看着这家店,还是想去往更远的地方,了解更多的新事物呢?”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乖乖拿起了单词本,平时看很久才能记下来的内容,今天只用了半小时就背完了。其实,小孩听一遍就懂的道理,很多人却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在大学里读书,无论是本科、硕士,还是博士,只要能静下心来,无论是学习的过程,还是学习的结果,确实都是珍贵而奢侈的。

一般情况下,要想走进高等学府,首先得有较好的经济和智力条件,但是,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轻松获得这两个条件。而完成学业以后,头脑中的知识和技能就是行走江湖、惠人利己的本钱。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一代又一代人花费了多少物质资源,付出多少惨烈牺牲,经历多少优胜劣汰,才把少数人托举起来,送上那个可以让人类的视野超越极限的“智慧高塔”。还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只能在塔底浑浑噩噩地生活,完成基因的传递,为那些幸运儿的奋起一跃而默默奉献。

我常常想起日本动漫作品《进击的巨人》,这个故事其实是个美妙的隐喻:

在浩瀚的宇宙中,人类永远面对着无数的威胁,然而,人类利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生存到现在,所面临的无数次台风、水患、地震、瘟疫……每一次天灾,每一次劫难,都是“巨人”突如其来的血腥侵袭,围墙内那些浑浑噩噩的人无能为力,随时会沦为无辜而惊恐的猎物,任由命运摆布。只有少之又少、自愿担起责任的精英,才可能经过层层选拔,场场历练,成为“调查兵团”的一员,到围墙外面去了解那充满了危险也充满了惊喜的“巨人的世界”。

读书求知、不断进取的人,不就是猎物们眼里的“调查兵团”么?别人吃吃喝喝一辈子就满足地死去,而你居然还有机会与命运较量和对话,这难道还不够奢侈吗!

谁尝了你的奶酪

从柏林来了一位研究认识论的老教授,要在康普顿斯大学新闻学院举办一场交流讲座,大家迅速前往围观。

他一头白发,眯缝眼,宽鼻头,长得实在是很可爱。

他打开幻灯片,给大家展示了一个锥体,然后问我们:“你们看到了什么?”

“三维几何体,圆锥体的几何透视线描图,而且,看起来母线与底面半径的夹角大概是60度。”只要是初中毕业了的人都应该知道,更何况是一群博士。大家不禁觉得,这个问题不会那么简单。

“还有呢?发挥你们的想象力!”老人家接着鼓励大家。

“屋顶、塔尖、灯罩、喇叭、路障、圣诞帽、蛋筒、妙脆角……”各种各样的答案都冒了出来,教室里的气氛也活跃起来。

“很好,很好,大家的思维很活跃。”老教授笑眯眯地说,“在我看来,这是一块奶酪,科学的奶酪。”

这种比喻,还是头一回听说。

“我们的世界其实就是一片混沌,一切都是宇宙大爆炸所产生的无序运动的尘埃。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在黑暗中觉醒,他们经历了痛苦和漫长的过程,想在无序中寻找有序的规律。一代又一代人,踩着前人的成就和尸体,不断摸索,不断推进,不断纠错,不断更新认识。终于,我们得到了一块珍贵的奶酪。”

他喝了口水,掏出手绢擦擦嘴,接着说:“这块奶酪叫‘科学’,是我们人类对世界的全部认知,是可以被解释的已知世界。”

“这样说,其实我们都是厨子,每天都在做饭,哈哈……”大家相互调侃着。

“在座的各位,你们的研究目标就是拿起一把刀,找到一个角度,将这块奶酪切开一个面,清楚地展示给大家看。这把刀是方法论,切的角度是理论框架,最终的切面是你的专业领域,如何解释和描述这个面则取决于你的表达能力。”

“大概,接下来就是有人会把这个切面舔个遍,吸收养分,而这就叫理论应用吧。”我在心里嘀咕着。

突然觉得,老教授的比喻是那么恰当。有些人非常幸运,一辈子用正确的刀,从正确的角度,切开了一个面,然后他就成为了一个学科的开山鼻祖,被世人敬仰,后辈纪念;有些人切了一半就挂了,后人们秉承遗志,继续努力;有些人找了一个新角度,自己切一个新的面,他成了新领域的泰斗;有些人一辈子切了好多个面,还玩花式切法,他们成了跨学科的超级大师;有的人不切割,只负责守在旁边,舔食好吃的部分,长得肥肥胖胖;有的人不动脑筋,舔了一辈子没有舔出个所以然……

有时候,你说你那个面好吃,我说我那个面好吃,其实半斤八两,切法不一样罢了。那些在圆锥底部切的人,要切好久好久,但是,人人都要请教他们切的经验;那些站在圆锥顶端切的人,切出来的面太小,还不够大家分的,只能孤芳自赏……

在相当有趣的氛围里,大家讨论了很多,但是,在我脑海中留下深深印记的,就是这块“奶酪”。

小时候,我总以为科学就代表真理,在科学的领域里,人们只承认是非、虚实、远近、多少、大小,仿佛一切都非常靠谱,非常真实,万物都会被人类掌控,只是时间问题。然而,真正的科学其实只是人类凭借现有的认识和经验去解释的,可以被观察、分析,并且能被表达和理解的东西。

科学研究则让我们知道认知的局限,它是一代人踩在一代人的错误上,向深邃的宇宙时空勇敢挑战的悲壮的过程。

专家、学者是那么权威,又是那么容易被误会,纵然懂得些许真相,也无力向所有人清楚准确地表达。很多时候,一个领域内的专业知识甚至无法单纯凭借这个领域的术语来表达,就好像学数学的人无法用数学公式向学语文的表述数学原理,学计算机的无法用代码向学美术的表达程序结构。

“十多年前,我们曾经雄心勃勃,制订了无数的宏伟计划,要节约能源,保护环境,消除贫困、饥饿、疾病,避免灾害,探索宇宙……然而,今天看来,这些问题并没解决,人类的世界越来越复杂,矛盾越来越深刻。没有任何一门学科或一种方法是绝对正确的。科学家也不是神,并且,应该记住,这个世界上没有神!”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老教授摘下了眼镜,有些忧心忡忡,但又充满希望地抬起头:“我就要退休了,无论未来怎样,希望你们年轻人能够继续坚持下去。”

宇宙浩瀚,人类渺小,已经知道自己的一生匆忙短暂,已经知道自己的智商平平庸庸,然而,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这条为人类进步而奋斗、探索的路。也许,只有这样,在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才能得到内心的充实与安宁。

有生之年,能用自己有限的生命、智慧和能力去探索宇宙的无限真理,实乃莫大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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