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身着青衫的柔弱背影渐行渐远,季昀突然低声问向一句:“你可知那芝泠子,是何药的药引?”
他用了传音术,声音虽然不大,却字字清晰的入了清沅的耳中。
“嗯?”清沅闻言驻足片刻,复又摆摆手,继续前行,边走边脆声回道:
“管他什么药,只要能救人就行。”
她在意的,是尽快拿到药引,给了那面善心不知道怎么样的姐姐,将九幽他们救治好。
季昀却很是在意,面露怒色,清冷的眼神越发阴郁。
他腾空而起,周身暴唳之气,扫落层层竹叶。
他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追上清沅,旋身落于她面前两三步的距离,拦住去路:
“你现在去,无疑是送死。”
清沅运了运体内灵力,充沛平稳。单纯是极寒侵袭,顶多是耗费掉大量灵力,需要将养时日。
只要及时走出来,死,应该还不至于。
季昀早预料到她会不信,趁她不防备,闪电般用扇子点了她的穴位。
清沅只觉身子一麻,木然立于原处,手脚便动弹不了。
她惊谔,瞪大眼睛:“你要做什么?”
“救你。”
季昀冷着脸说完,朝竹林里轻轻吹了声口哨,一个披着枝枝叶叶,将自己插成一棵树的男子悄然落下。
细细打量,他的身后还背着一张银弓。
清沅想起偷袭自己的那三支利箭,差不多就是出自此人之手。
来人朝着季昀参拜,竟是没有言语。
难不成,是个哑巴?
看他长相眉目清秀,轮廓精致,与季昀比虽然差了个两三分。但在普通人中,也应属于俊美之人。
真要是个哑巴,着实可惜了。
“咳咳,看够了么?”
季昀见她盯着秋然怅然若思,眼神更冷,干咳两声。
秋然将头伏的更低了。
清沅收回目光,定格在季昀身上,想不通他为何好端端的将自己忽然定住:
“你快放开我,我要上山。”
季昀并不理会她,而是吩咐秋然道:
“看住她。”
秋然点头应下。
季昀施展灵力,飞身朝着雪崖窟奔去。
“你……”
清沅望着那个墨绿色的背影,一瞬间便消失在朦胧夜色中,梗在喉咙里的话语又咽了回去。
你灵力再高,也是难抵极寒侵袭,为了素昧平生的我,犯得着冒险吗?
或许,我们曾经原本就是认识的?
在愣神之际,秋然不声不响的抱来一团干草,堆成一个墩子,示意她坐下。
清沅艰难的坐了下来,才发现被他点的是软功穴。
身体刚被点的时候是僵硬的,动弹不得。慢慢的能稍微活动一点,从握拳,抬手,举步,到运功,大抵两三个时辰后,才可被解除。
清沅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草墩里,秋然很是尽职,还不忘给她后背插了一排竹杆,这样有了倚靠,更加舒服一些。
她眯着眼睛望着秋然升起一堆火,熊熊燃烧的火焰上,架着一只将毛褪得很干净的山鸡。
从他砍竹子,插竹子,寻干草,找木柴,打猎……
清沅一直软磨硬泡,央求着他将自己穴道解开,好助他一臂之力。
而此人,不仅是个哑巴,还适时的表现得像个聋子,对她的各种言语置若罔闻。
此刻,清沅嫌弃他将那山鸡快要烤焦,挣扎着要自己动手。
可是浑身酥软无力,转了两下插着山鸡的木棍就支撑不住。
“小公子,你还是帮我解开吧。你看,天都黑了,我也跑不了。”
“你又不会烤,再不翻,就焦的不能吃了。”
“这山林里说不准还有野兽,我被定着,万一野兽来了,我被叼走怎么办?”
“还有,你箭法那么好,就算我跑,你拉弓引箭,不把我又抓住了么?”
“……”
清沅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话怎么这么多,似爆黄豆般噼里啪啦的没完。
炙热的火光将秋然的脸映得红彤彤,他微微低垂眼睑,笨拙的翻着山鸡。任由对面的女子说破嗓子,也不肯动摇半分。
清沅无趣,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划拉着。
脑海里,时不时的会浮现出季昀潇洒转身前往雪崖窟的身影。浓浓的好奇心涌上来,她突然用木棍指着添柴的秋然说道:
“小公子,我们来聊聊天吧。”
秋然漠然的摇摇头,扒拉着火堆,将火往旁边挪去,并小心翼翼将还有余热的灰烬埋在地下。
清沅不管他愿不愿意,继续划拉着树枝,幽幽问道:
“你们,是不是认识我?”
秋然一怔,埋土的的手忘了缩回来,被火星烫了一下,热辣辣的疼。
他抬起眼睑,但望到清沅并未看他,才稍稍舒了口气,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应该是认识的,毕竟我是卫国公府的二小姐。”
“要不然,干嘛帮我?”
清沅好似自言自语,又像是求证。
秋然反正横竖不答话,只顾着鼓捣火堆。
也罢,就当他是个聋子,压在心里的疑团趁机吐一吐也好。
因为寒烟那丫头,无论问什么,都是一副闪烁其词,唯唯诺诺。
问多了,干脆泪水涟涟,哀求她饶了自己,估计是怕极了夫人。
不是不愿说,而是不敢说。
想到夫人,她自然想起那恶毒的赤炼藤,还有因她受罚,命悬一线的九幽。
和眼前死活不开窍的少年一般年龄,也不知道以前,他是什么性格?
是否也是这样冷淡和油盐不进?
……
“你知道什么是归魄吗?”
“还有,我好像丢了一把剑,叫鳞青。”
“姐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我见到她就会莫名的紧张?”
“我也有个贴身侍卫,他现在应该还在昏迷。”
“还有,我的母亲……”
“……”
秋然张了张口,哑然无声。
他悄悄背转身去,快速抹了把被烟熏到的眼睛。
“你还真当他是不会说话的聋子?”
说话间,季昀携着一股冷风从天而降。
秋然激动的站起来,打着手势,指引他朝着刚才被挪掉的空地处走去。
原来,那冷小子忙活半天,挪了好几次火堆,竟是为了给他准备一个暖炕。
季昀很受用的坐在热气腾腾的蒲草上,闭眼凝神打坐。
清沅看到,在他的掌心里,安静的躺着三枚珍珠大小的白色物什——芝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