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瑾带着雪竹面色沉沉地回了府，一进屋便唤道：“雪兰。”
雪兰忙从外间迎了出来：“小姐。”沈若瑾沉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及笄礼上撞倒你的那个丫鬟？”
“记得，怎么了小姐？”雪兰担忧地问道。
“她有猫腻，我记得你在怀蕊院有个相熟的丫鬟叫碧彤？你去问问她，他们院里有没有一个耳朵有缺陷的小丫鬟。”
雪兰心里一惊，肯定自家小姐另有深意，得了声转身就走。
沈若瑾怒极反笑，若没有顾泫澈，她此时是不是又变成了一缕冤魂？什么平安喜乐又会离她远去，前世之苦她又要再尝。
她再也无法认为往事已成空。就算她想与过去和解，可是她的蛇蝎庶妹给她这个机会吗？
雪兰办事稳妥，不多时便带着满身的匆忙赶了回来。
“回小姐，是有这么一个人，叫柳儿，是个三等的丫鬟，年纪十五了，日常做做洒扫的活计，因为被发卖的时候耳朵有缺陷，所以一直只能做一个粗使丫鬟。”雪兰还在微微喘气，沈若瑾忙叫雪竹给她倒了一杯茶。
“这么说来，沈心然是许了她什么好处吧。”沈若瑾微哂。
雪兰喝了水继续道：“她最近突然很高兴地说自己想出去嫁人了，碧彤还觉得很奇怪。她家里就是因为穷才把柳儿卖进来，为了有口饭吃，签的还是死契，卖她的钱给了家里哥哥娶亲，这都是柳儿进府时说的。”
沈若瑾此时反而冷静了下来，既然签的死契，便没有说嫁人就嫁人的道理，那必然是因为沈心然了。
“雪兰，你觉得碧彤可信吗？”沈若瑾问道。如果可以，她想将碧彤发展成在怀蕊院的眼线，帮她盯着沈心然。
雪兰自幼服侍沈若瑾，当然能听出她的意思，当下便点点头，“奴婢试试。”前两年自己曾与她有些恩惠，碧彤性情忠厚老实，想必可以。
得了雪兰的话，沈若瑾一时却怔住了，她只知道要阻止上一世的悲剧重演，却不知该如何行事。
因着有心事，沈若瑾午膳便没怎么用，雪兰雪竹二人虽面面相觑有些担忧，得了吩咐也只能先行退下，商量着怎么拉拢碧彤去了。
沈若瑾躺在榻上想着沈心然是从哪里得到的乌头蛇？若没有人协助，她一个闺中女子如何做到的？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小憩过后已是未时，沈若瑾心里郁闷，正巧雪竹打了帘子进来，便起身让她替自己找些话本子来看。
“姑娘，奴婢今日倒是听得了一件骇事。”雪竹见沈若瑾起了兴，便接着说到：“今天早上在文东巷发现了更夫的尸体，若是寻常死状倒也罢了，可偏生这事处处透着奇怪，他们都说，那更夫是被吓死的。”
沈若瑾一顿：“被吓死？为何？”
雪竹边说话，手上动作却不停，利落地将沈若瑾头发打理好：“因为听说那人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但是却极为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东西。”
“坊间一直都传说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这说得，奴婢鸡皮疙瘩都起了。”雪竹搓搓手臂，见暖阁窗户开着，秋风瑟瑟，连忙关上了。
闻言，沈若瑾倒是想起了那晚在馄饨摊听来的话，没想到竟发生了这样的事，尤其听雪竹一说，她更是有些惊讶了。想来京兆尹已经着手督办此事了，只是想到在明光寺遇见的那位孙捕头，她微微蹙了蹙眉，不知道他究竟能力如何，虽然那天粗略一看很是一般。
主仆二人就这么一言一语地打发了时间，其间看看话本子，不知不觉也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窦氏身边的张嬷嬷来唤沈若瑾去前厅用膳，她到时沈心然沈心雅已经坐下了，见她来，两人皆是叫了声二姐姐。
沈若瑾微笑着应了，倒像是昨天的事情并未发生一样。
这下轮到沈心然不解了，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沈若瑾，见她神色淡然不似作伪，她不由怀疑那个香囊是否有效起来，昨晚半夜她曾让人去找过那片草丛，却没有发现什么痕迹，难道那人骗了自己？
正想着，见窦氏来了，她惴惴不安地等了好久，却没听她说起昨日的事情，莫非真的出了什么差错，沈若瑾压根没有遇见蛇？
本来她还有些惧怕的，万一真的成功了，窦氏会不会查到她头上来，可是一见她现在如此，那点后怕也完全烟消云散，心里又仅余不忿和嫉妒了。这顿饭她是吃得索然无味，沈若瑾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面上却不动声色，沈心然这样的反应，正是坐实了自己的推测。
饭毕，窦氏倒是提起了文东巷的事情。
“你们三个，最近出门多带些仆从，最近文东巷不是很太平，没事的话不要往那边去。”原因倒是与雪竹跟沈若瑾说的差不多，沈心雅年纪小，一听便有些被吓着了，沈若瑾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怕。又陪着窦氏说了会儿话，才各自回了院子歇着。
此时已天凉入秋，沈若瑾沐浴完毕，坐在黄花梨木的梳妆台前，雪竹替她通着头发，雪兰在一侧铺着被褥，两个丫头听了今日坊间的传闻，便都要留在沈若瑾房间里守夜，沈若瑾颇有些无奈，两人却说自己要好好守着，她也就由她们去了，毕竟在她们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刚刚及笄的姑娘罢了，还没她俩年长，听了这些肯定是怕的。不过睡下之前，沈若瑾还是没忘了问碧彤的事情，倒见雪兰一拍脑门道：“哎呀姑娘，我怎么把这事忘了，碧彤已经答应了。”
沈若瑾有些诧异，没想到雪兰这么快就办成了。雪兰解释道：“姑娘不知道，我和她是同乡，碧彤有次惹了风寒，怀蕊院里没人替她请大夫，我正好知道了，便给她抓了药，她是爹娘逃荒过来时，实在没法了，为了女儿有口饭吃，才卖给府里做了丫鬟。自那之后她就把我当姐姐看了。”
沈若瑾点点头：“天灾无情啊，百姓贫苦，看来我们雪兰还做了件大好事呢。”见雪兰嘿嘿一笑，又说：“你明日去小库房里支二两银子，给碧彤送去，也不能白白给我做事不是。我估摸着明日沈心然可能要出府，你去的时候顺便让她多注意些。”雪兰一一应下。
香炉里袅袅轻烟燃起，鹅梨帐中香清甜入梦，使人一夜好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