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赞许，奶奶错愕。
被毫不修饰的言语戳破了蒙在面上的那层浅纱，周佳期的母亲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她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却似乎又不知道说什么。
短短的几秒钟，竟好似一个世纪般漫长。
“翼飞叔叔，你是不想陪索菲亚玩吗？”就在这时，索菲亚打破了沉默。
“翼飞叔叔有更重要的人需要陪伴。”何翼飞看了看索菲亚，又看了看爷爷奶奶，最后将目光定格到李灵犀身上。
“哎呀，翼飞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周佳期的母亲瞬间找到了化解尴尬的由头，她笑着说道，“咱们是老邻居，常来常往是应该的。又扯到佳期和索菲亚身上干什么呢？”
眼前是何翼飞镇定的脸庞，耳边是何翼飞铿锵的语言。
于是，李灵犀便什么也听不到了。
鼻头似乎酸酸的，眼睛里有湿热的液体落下。李灵犀用手去摸脸庞，发现是泪。
在爱里，谁不愿被许诺被疼爱被宠溺被捧在手心上呢？少年恋人，会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两个人相爱，当然要轰轰烈烈，眼睛里唯有彼此。
可是成年人不是这样。
李灵犀素来成熟。这样大张旗鼓的爱，在过去只会让她恐慌。那种不真实的感觉，真的是没办法匹配一个成熟的灵魂吧！
可是，何翼飞就这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又来了场告白。
这一次，李灵犀没有感觉到恐慌。啊，原来自己也是渴望被重视被隆重地介绍被昭告天下啊。
来医院之前，李灵犀有过挣扎。
她觉得自己累。过量的劳作让她觉得不舒服，似乎在卑躬屈膝地渴求着什么。恍惚中又做了梦，开始怀念大学时的青涩与无忧虑。
很多种情绪夹杂在一起。
李灵犀不说，不代表没有压力。压力聚集在一起，蓄势待发。李灵犀很清楚，这种压力的堆砌很容易出问题。可是她没有办法。要继续关心何翼飞的家人，又不擅长主动索取承诺。就这样拧巴着。
或许何翼飞觉察到了李灵犀的压力。
也或许这仅仅是何翼飞发自内心的做法。
总之，这一番话，在李灵犀的心上挖开了一个口子。压力汩汩流淌，竟好似山泉，一路倾斜，叮咚作响。
真好啊。
李灵犀又看了看何翼飞。
“你们出去一下吧，灵犀你留下来，帮我换换睡衣。”奶奶忽然说道。
于是周佳期的母亲带着索菲亚离开了，爷爷和翼飞也暂时退出了病房。
李灵犀将自己的情绪从短暂抽离中拉回，细心地帮奶奶换下病号服，又将睡衣穿到身上。奶奶的腿部还插着导流管，李灵犀便小心翼翼将导流管换了个位置，才将睡裤套上。
“灵犀，你啊，不该做这些琐碎的活儿。”奶奶叹了一口，说道。
“虽说我是翼飞的奶奶，可是跟他的妈妈也没什么区别。从小到大，我对这孩子倾注了太多的心血。怕他受委屈，怕他不开心。”
“之前，是我戴了有色眼镜。”奶奶又说，“你真的不错。关键是翼飞喜欢。只要他喜欢，我肯定不纠结了。再说了，我也慢慢开始喜欢你了。”
“你很会照顾人。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只会照顾人。照顾人太累了。”奶奶似乎想起了自己的事情，她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和翼飞，就互相搀扶着往下走吧。我呢，老了。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奶奶将李灵犀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手中，“你们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奶奶，谢谢你。”李灵犀再也绷不住了，泪水夺眶。
是的。没有一个职业女性愿意将自己放在家长里短的家务中，埋没掉梦想。李灵犀之前在心底堵塞的，不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吗？
没想到，奶奶全都看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