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老带着青云拜别鲁大师之后，没在枫梧城逗留，即刻踏上了归途。
一路之上腾老盘算着剩下这短短半个月时间还需要教会青云什么呢？
道理青云懂得已经不少了，缺少的是切身经历。
世道艰险，总得想办法让青云亲眼多见识见识才能体会的更加深刻啊。
……
烈日当空。
这一年的夏季显得格外漫长。
立秋过后，天气却依然炎热。
连续数月没有降雨。
很多远离江河湖泊的乡野之地均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旱灾。
就连腾老和青云骑乘的踏焰良驹都经受不住在如此炎热天气下长途奔袭。
若是在春秋凉爽之季，踏焰马在官道之上连续奔袭五百里不在话下。
可如今跑上三百里左右就已累得只能减速慢行。
这一路之上需要在途经的城镇或驿站更换数次马匹。
爷孙二人一路行至距离林家庄最近的桑领镇约莫二百里的一处驿站稍事休息。
正准备更换马匹再返回桑领镇之时，腾老忽然想起了一个细节。
那就是去枫梧城这趟，一来一回两千里的官道之上，从始至终都未曾遇到过一个圣龙卫。
腾老略加思索便猜测到了缘由。
往年入秋以后，正是圣龙卫巡行各处乡野，收集各处粮食赋税之时。
今年出现了旱灾，定是各城官府根据灾情临时更改了收取赋税的时间。
表面上看，官府延后收税时间也还算是体恤民情。
使受灾的农户们不至于雪上加霜，让饥民得以熬过旱灾。
但是腾老却不这样认为。
因为三十多年前他自己就当过一段时间的圣龙卫，深知乡野农户生活之疾苦。
思索片刻之后，腾老心中有了计较。
让青云继续在凉棚下休息。
他自己过去找看守驿站的军士攀谈。
“小兄弟，老夫有几个问题想要询问于你。不知可否？”
驿站军士赶忙恭敬回应道：“统领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的知无不言。”
腾老抚须一笑。
拍了拍军士的肩膀说道：“小兄弟莫要紧张，老夫军职是统领，可却算不上是你的直属上司。”
“不紧要的问题你方便回答便告诉我，如上面有军令不便回答也无妨，莫要为难。”
军士看到腾老一点都不摆长官的架子，就仿佛一个和蔼的长辈在和后辈随意交谈一般。
拱手道：“多谢统领大人还为小的考虑，请您尽管问小的便是。”
腾老点点头：“你们这座驿站是归桑麓县府直属吧？”
军士点头应道：“是的，大人。”
“那县府可曾发过官文通告，今年对所辖村庄的赋税征收延迟到何时？”
军士挠了挠头：“这个嘛，县府尚未正式发文通告。”
“不过小的曾听县府传出的消息说，针对灾情，郡守大人已经做出了批示。”
腾老点头示意军士说下去。
“受灾地区的城镇一律暂停向辖内村庄收取赋税。”
“等旱灾结束之后，郡府再根据各地灾情指示收取赋税的时间和份额。”
“而在这段时间内，各城镇空缺的食粮储备，大部分会由郡府从未受灾地区的府库调配过来填补。”
“小部分会分摊给天断山脉外围各个猎庄，令他们近期多捕猎，多上交肉食用来减免粮食征收。”
腾老赞许道：“原来如此。多谢小兄弟啊，你回答的可真详细。”
军士喜道：“多谢统领大人夸奖，这是小的应该做的。这问题根本不为难。”
腾老又问道：“小兄弟对这一带地理可熟？我记得从此处再往西百里就尽是村庄，没有城镇了吧？那你可知有哪些村庄处于地广人稀之地？距离官道偏远些的。”
军士闻言略一思索之后答道：“禀大人，这一带的地理小的还算清楚。”
“那些偏僻村庄的名字小的记不周全，但是方位错不了。”
“从此地沿着官道一直向西约莫一百余里处有一处岔道。”
“那条岔道是条小路，不利快马疾驰，和官道明显不同。岔道两旁遍布高大柳树，很容易辨认。”
军士说完挠挠头又补充了一句道：“这条岔路应该不是很长，下了官道沿着岔路向西南方向大概三十里左右便能发现那片偏僻村庄了。”
腾老对军士的回答非常满意。
从衣兜内掏出两块碎银子，欲递与军士表示谢意。
军士见状连忙摇头推辞道：“统领大人真是折煞小的了，只是回答了大人两个问题而已，我岂敢收大人的银两呢。”
腾老笑眯眯的说道：“这些许银两老夫不单是为了表达谢意。”
“还要烦请小兄弟莫要对过往军士提起今日老夫过路问你问题之事。我观小兄弟是聪明人，就不要再推辞了吧。”
这名军士头脑还是蛮机灵的。
闻言立刻就明白了腾老的银两还兼有封口费的意思。
于是军士恭恭敬敬接过银两道：“那小的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统领大人请放心，小的头脑还算机灵的，不是多嘴之人。”
挠了挠头又补充了一句：“只是小的有个短处，就是时常贪杯。”
“不过小的在这驿站还需驻守半年之久，大人知道军中严令驻守之时是不得饮酒的。”
“我就怕再过半年换岗回到县城之后，唯恐贪杯酒后失言。”
腾老闻言哈哈一笑，对这军士为人诚实更是心生好感。
又轻拍了拍军士肩膀说道：“小兄弟多虑了，不是什么大事，酒后失言不小心说了也就说了，不打紧。”
“不过老夫奉劝你一句，能听则听，听不进也无妨。”
“我观小兄弟年纪轻轻，还尚未娶妻成家吧？”
军士老实的点了点头。
“饮酒贪杯虽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却不少花钱。”
“普通军士一年到头能积攒多少俸禄，老夫当然心中有数。”
“饮酒只是图个一时之快，少喝点多攒些银两，娶一门好媳妇才是一生之快啊。”
腾老言罢便不再耽搁时间，去马厩换过一匹快马，带着青云驰离了驿站。
只留下军士独自感慨原来高级军官也不全是一副趾高气扬、高高在上的样子啊？
像腾老这种不摆架子、平易近人的将领可是极为少见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