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满足的躺在床上，吴晗给每人分根烟。“咔嚓”一声，寝室变成仙境，气氛很是快意，考前的放松也是必要的。
桌子上满是食物残渣，一堆外卖盒，五个小火锅，火锅的辣味与房间内臭袜子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是挺臭的，但闻多了就习惯了，众人说说笑笑吃得那叫一个开怀。
今天四爷破天荒地说请兄弟们吃东西，大家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想再次确认，又怕四爷后悔，赶紧同意。四爷也挺贱，这句话他是晚饭后说的，不过另四个可不会让四爷如意。
四爷说：“你们想吃什么？”
瓜皮说：“吃寿司！”
四爷说：“卧槽！诚心恶心人？那东西又贵又少！”
明黎说：“想出尔反尔？”
四爷：“行吧……”
陈杰：“先来三份生鱼片，既贵，量少，我喜欢！”
四爷：“吃NMM的生鱼片呢？！你家开海鲜的，还吃生鱼片？！不腥吗？卧槽！你们干嘛呢？”
陈杰会和他废话？夺下手机一通乱点，明黎再加了五厅百威，把四爷的手抓住摁下指纹。四爷心疼道：“我的钱啊！”陈杰看他可怜，心里莫名舒服，贱贱道：“你手不好，怕点多，我们帮你。”
吴晗见四爷还有钱坏坏道：“我想吃小店的自助火锅。”
陈杰笑得更坏，直接冲向小店，四爷无力呐喊。剩下的钱只够买三桶，四爷追到陈杰已经付款，余额变成个位数，四爷抱着手机欲哭无泪。
“谢四爷款待。”陈杰小眼一眯，贱笑道。
“你能不能别讲话？我怕我等下会情不自禁把火锅倒你头上。”四爷嚼着无味大家吃不来的生鱼片。
“哦呦！有种你来哇！”陈杰开始咆哮。
“MD，给你脸了！”四爷拿起一锅火锅，装作要往陈杰头上倒。陈杰看着他，四爷装装样子又放回去。
“哈哈哈……”寝室的气氛还是没变。
明黎靠在床头，有些说不出口，他轻声问道：“阿晗，你什么时候走啊？”
寝室在那一刹那变得安静，轻轻的一句话变得如此有威力。吴晗倒是安之若素，幽幽说道：“明天中午走了。”
“没事，走前能坑四爷一顿也不亏！”
“皮皮说得对！”这对小伙伴相视一笑，笑得很贱，笑得很坏，把四爷恶心到了。
“想好去哪了吗？”四爷问道。
“去法国吧。”
“法国？艺术之都，你去败坏他们思想哈？”明黎揶揄道。
“你去死吧！”吴晗话题一转，问道，“你们对中考有自信吗？”这两个特指明黎和陈杰，剩下两个已经有各自的想法了。
陈杰笑了，笑得挺无奈的。努力了，尽力了，只怕结果不尽人意：“应该有机会吧！”
明黎喃喃道：“普高应该有吧，重点应该说不定了。”他的基础比陈杰好，两眼朦胧还听些课，想到重点高中，脑海里便浮现出程韵婷的身影，不知她是否还在努力，如果真在一个高中见到会不会尴尬呢？
“加油咯！两位。”吴晗鼓励道，想起这两年的点点滴滴，嘴里总是骂这个学校，但明天就让他走，还就真舍不得。
“四爷，有弟弟的感觉怎么样？”陈杰插了一句。
“弟弟？弟弟就是个SB，有个弟弟跟有个大爷没区别，MD，得好处好喝供着，还得让着，拽的要死还不能打……”四爷表情变得哀怨，后面的话还在不断补充，“我弟是真的恶心，小时候就跑到我身边‘哇’大哭，我爸过来就是给我一脚，MD，这小畜生跟发现了规律一样，有事没事跑到我身边哭，小时候因为这个我挨了不少毒打……”
四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逗得这些损友哈哈大笑。
“咋了？你爹怀孕了？”瓜皮的白牙在黑黑的寝室内有些明亮，那笑容笑得坏，幸好天黑看不见，不然陈杰得急眼。
“对哈，怀孕了……CNM！你爹才会怀孕的！”陈杰后知后觉。
“男的女的？”四爷问，“每次想到我弟我以后都不想要小孩了。”
“女的。”
“是亲的吗？”四爷问。
“是亲……你TMD问的是什么问题？！”
“是亲的？那不完蛋！你想想哈，一个女的长的和丁丁一样高，一样壮，满脸的痘痘，时不时用暴力解决问题，扎着双马尾，一拳一个小朋友……”
瓜皮绘声绘色的讲述着，气得陈杰没了脾气。
“瓜皮，你是不是嫌命长？”
“啧，丁丁，这是为你好，小心你妹变得和你一个德性！”
“NMB！”
“哎，”陈杰也不知什么时候揽长了些忧郁，酷似林黛玉的多愁善感，“想想我爸这么多年，真是不容易……”
“说的好像谁家容易似的，吴晗家有钱破事不也一堆，我们老百姓能安稳过日子就不错了……”四爷的话还带着些哲理。
“怎么个不容易法？”瓜皮眨眨眼睛巴巴道。
“哎，想起以前我爸是卖蛋糕的。”
“那不是还不错？”
“是菜市场那种蛋糕，一片的，想吃多少切多少……他骑着三轮车卖，那蛋糕就是填肚子，吃起来又干又没什么味道……我爸还因为这个和人抢生意打架……”
“你爸没事吧？”
“我爸是没事，不过那个人给打进医院，赔笔钱这个月白干了。”陈杰说得还挺得意。
“你爸……和你还挺像。”四爷想起毛鹏宇，在极力憋笑。
“哎，当初年轻气盛嘛……我记得我小学我爸一只手就能把我拎起来……”
“那是挺强。”
“想起小学我爸骑三轮车来接我，我和她说觉得丢人，然后我爸就憨憨地笑，第二天就换了辆电瓶车，现在想起来真是不懂事……”
“哦，就是不懂事。”
“卧槽，我TMD当初怎么没把你嘴撕烂？”白白的天花板上冒出一个头。
“我干嘛了我？”四爷笑得更欠，好好的气氛给他带偏了。
“后面怎么开海鲜市场了？”明黎让陈杰赶紧继续回忆。
“哎~”陈杰又换了张面孔，伤感道，“我爸知道这样下去不行，于是和我叔叔开了这海鲜市场。”
“哎，陈杰，你就别提旧事了，我家现在是贫困潦倒了，你爸起码还算个大老板。”瓜皮声音沙哑了不少，现在看他这惆怅的样子，脑海里已经回忆不起曾经的小可爱了。
“你家……怎么了？”四爷迟迟问不出口。
“就那样吧，我也不清楚，他们说我爸整天在外面玩，惹了不少事……”瓜皮淡淡道，对于家庭的巨大落差，他已经无所谓了，“想起小时候我爸来接我，他旁边坐着个我不认识的女的，我爸叫我别和我妈说我……操，我当时是真的憨，还就真没说，现在就有点后悔……”瓜皮说的自己都笑了，不过他心里是苦。
明黎突然想起一个人，问：“阿晗，你管家去哪了？”
“管家？他早走了。”吴晗回答道。
“走了？去哪了？”四爷提起兴趣。
“他说他有事去了，又有生意做了，我那时候卡给冻了，就只能让他走了。”吴晗喃喃说道。
“他当初怎么会给你当‘保镖’的？”瓜皮问。
“还能为什么，人活着都得吃饭呗。”吴晗说起管家的往事，“他之前混社会的，后来为了救他一个亲戚，自己进了监狱，蹲了五年，出来世界都变样了。”
“他出来没工作吗？”明黎天真地问。
“怎么敢给他工作？进去出来的人在社会上都会受到歧视的。”四爷说道，“你想想看，让你在监狱里呆着，整天和那些社会的杂碎住在一起睡一起，你的想法还会和普通人一样吗？别人在这个年纪都在读书，学习，工作，谈恋爱，你却整天住在那个小小密闭空间。”
“这不是歧视吗？”明黎想起那位杀人犯的爸爸。
“歧视又怎么样？假如我是个老板，对于这种人我肯定是拒之门外的，他们算是另类，我不太想给他们同情。”
“这种也是可怜的。”瓜皮有些同情。
“他们从里面出来能干什么？”陈杰问。
“重操旧业呗，还能干什么？里面全都是犯过罪的，总会有几个‘人才’，他们会讨论自己的犯罪手法，然后互相学习，互相模仿，说不定混得比以前更好，或者相信政府，一辈子给人鄙视，给人指着鼻子说，‘那个人是干嘛干嘛进去过的，离他远点。’谁心里能好受，或者有个好爸妈能找个工作，混口饭吃，不过自己在里面学了那么多东西没地方用，谁能甘心。”四爷总结了一句，“他们是可怜人，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明黎听着，给四爷的想法所惊叹，一段话里带着一股黑色气彩。
吴晗沉默许久，问道：“你们以后想干什么？”
“你先问的，你先说呗！”瓜皮笑道。
“我以后想多读点书，然后考个公务员，当官，不想继承我爸那个公司。”
四爷发出羡慕的眼光，说道：“我感觉你爸挺不错的，草根出头，能靠自己本事创个公司，如果可以，我想以后能做生意，和你爹一样……别误会，我不会搞外遇的。”这话从四爷嘴里出来咋那么不可信呢？
“别提这茬！”吴晗表情变了。
“好的好的。”四爷连忙答应。
“四爷，你可搞清楚，路边卖菜的是做生意，漂卖淫嫖娼的也是做生意，做哪门生意？说明白一点，别到时候进去了，我们哥几个都没办法救你。”
“啧，你开始恶心人了？”四爷笑骂道，他开始规划蓝图，“当然做正规生意，当老板，赚自己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哦呦，屁挺会放，当个梦想家好了！”
“丁丁我让你说话了吗？你小子想干嘛？以后跟你爸一起卖鱼？”
“别了，”陈杰目光明亮，坚定道，“我以后想当名厨师！”
“哈哈，没本事考大学只能去技校就直说，没人会笑话你！”
“CNM。”
瓜皮笑问道：“陈杰咋想去当厨师的？”
陈杰朗朗道：“做厨师不挺不错的嘛，以后再不济也可以给家里人烧烧饭，做做菜，起码有一技之长。”
“想法不错！”吴晗表示赞许。
“那是！”
“对啊！多好啊，和高妍悦租个小房子，高妍悦吃饭你在那做菜，一家子其乐融融……”四爷话说着说着，嘴巴老会歪着，语气一变，“高妍悦边吃，你边做，每天边‘吃’边‘做’，多少爽都不知道！”
全寝愣了会儿，瞬间大笑，陈杰还傻乎乎的，梗没听明白。
“别拿她恶心我，瓜皮你以后想干嘛？”
“我啊……”瓜皮语气一振，用雄壮的语气说道，“我以后想当兵！”
“当兵？哈哈哈哈……”众人听见后不禁大笑，他们想到瓜皮那一米七不到的身高，想当兵确实有点难。
“笑屁……我还有成长空间！没听刘丽君说吗？男孩子高中开始长的还有很多！”
“瓜皮，你咋想的？那里面练的东西可不是二人转和脱口秀。”吴晗无情嘲笑。
“切！你们懂什么？男子汉当兵报国有何不可？啊～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瓜皮张口就唱，如此严肃雄伟的歌，从瓜皮嘴里唱出来就是带点喜感，逗得他们捧腹大笑。
“黎狗你呢？”
“我？”明黎像是刚醒过来，随着又自豪地回答道，“我以后……想当警察！”话语中还带着些羞涩。
“你想当警察？！哈哈哈哈……”大家异口同声，都要给笑抽了，笑得比瓜皮当兵还疯。
明黎也忍俊不禁，认真且严肃地说：“笑什么？我妈说了，当警察光荣。”四爷听着熟悉，他奶奶也说过，如果可以，她希望四爷能当警察。
吴晗强忍笑意，问道：“黎狗你咋想的？是不是最近看了那本小书才这么想的？”
“不要随意质疑别人！”明黎强行来了一句。
“哎呀，怎么能说质疑你呢？我是怕你这个一根筋的生物当了警察还没光荣就先光荣了。”
“切！”
“当警察可不是和你放屁一样靠张嘴就行的。”
“别！黎狗可以当狱警，以后他就是爷！”陈杰说。
“哈哈哈，没了老婆还可以从隔壁女囚犯里再找一个！”瓜皮说。
“哈哈哈！”
“死开点！一群单身狗！”明黎绝对不会说这是他小时候在湖里抓鱼掉进湖里，然后给隔壁村的保安救了。那时候感觉保安和警察一样，所以有了志向。
“陈杰怎么不讲话了？”
“我在想怎么没人当老师的？”陈杰喃喃道。
“想到刘丽君，对老师就没想法了。”
众人想起刘丽君胖胖圆圆的模样，整天在讲台上苦诉自己为了这帮小兔崽子白了多少头发。想想她年近四十还单身的模样，还真是有些辛酸，她说她教的第一批学生都已经结婚了，还她还是孤家寡人。
“你们说刘丽君怎么还没结婚呢？”吴晗也觉得奇怪，这僧多粥少的时代，是个女的都会有拥护者。
“别了，她说她已经准备好为教育事业奉献出一切。”
“哈哈。”
笑声变轻了，大家在聊天中糊里糊涂睡着了。夜深了，第二天早早醒来，坐在讲台前，他们依旧有精神，除了四爷，瓜皮。
“各位都记好了吗？”刘老师笑问道。
“嗯。”同学们答应着。
自从一百天后，刘丽君星期五就开始早早放学，下午的废话留在中午讲。
刘丽君走到吴晗身边，带着温馨的笑容，给人一种暖暖的感觉：“吴晗现在就要走了吗？”
“嗯……我爸在门外等着。”吴晗说道，一张这个学校挺陌生的脸正站在前门，时不时探出个头往里面观望。
刘丽君有些说不定，同学们眼里波光粼粼。
“吴晗爸爸着急吗……我这里有个视频，放完再走吧！”刘丽君的语气有些担忧，她怕自己的请求会被婉拒。
“没事，还早，老师你有什么事就先说吧！”吴少峰淡淡道，说完他去楼梯口点了根烟。
刘丽君笑了笑，好像有些兴奋，又有些害羞。她点开了一个视频，大家自觉关上灯，聚精会神地看着，上面率先冒出一句话：
“谢谢三年的陪伴，缘分让我们相觑……”
然后便是初一第一次拍的班照，每张面孔都是如此单纯朴实。音乐在循环播放，一张张照片滚动着，运动会，秋游，艺术节，一年过去。初二来了个转校生，给刘丽君硬生生逼到讲台上来个自我介绍。全班的女孩眼睛开始发光，原本吴晗让人不敢靠近的冷俊气场给刘丽君搞得只剩难受，那张俊俏又带着些青涩的脸已经成为历史。
“哈哈哈……”全班大笑。
“操！”陈杰笑骂一句。
“噗！”四爷喝水呛去。
屏幕在一张照片停下，也不知道是给哪个小崽子拍下。陈杰在嘘嘘，有人叫了他一声，他小眼一眯，回眸一笑，一张照片成了。陈杰追杀那人追了几公里，直到刘丽君干涉。陈杰抓住他，把他按在地上，俩人就是“嘿嘿”的笑，陈杰很气，但是又觉得好笑，毕竟是四爷那张贱贱的脸，想气也气不出来，记得那天还是两年前秋游的时候。
叶明黎看着屏幕曾经的自己，觉得恍恍惚惚，新鲜又茫然，熟悉而又陌生，没想到一晃眼就是三年。桃花重现，不过不再是之前那朵，夕阳西下，天黑后又是崭新的，又是夏日，离开学校的时候没去年那么热了。这世界有离别，有相聚。离别时刻会发生，可和你相聚的人，就像今天和昨天一样，它们很相似，却不是同一天。
三年下来，他们都变了，从一个个任性的小孩转变为一个个有点思想的小大人，曾经满是菱角的小朋友，也因为长大光滑许多，可能他们自己都不记得自己以前长那样了。今天和昨天不一样，但是不代表我会忘了它。
“我没有在最好的时光遇到你们，但我发现遇到你们便是我最美的时光。”
最后一句话成为了剧终，旁边还有一张刘丽君丑丑的自拍，背后是花是树是教学楼是这所学校的一切，此刻也变成了最美的风景，大家给刘丽君丑笑了，眼里也泛起泪花。
吴晗脑海里回忆起这两年的一幕又一幕，想到以后，神情悲痛，不可抑制的眼睫眨着，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下。他抹掉了，但新的泪光又冒出来，再怎么努力又怎么抹得掉这两年时刻陪伴的感情呢？
老蔡在门外看了许久，看此场景，不知是否该进来……
明黎：“上飞机了吗？”
吴晗：“还没，还有半小时。”
瓜皮：“就这么走了？不留点礼物？”
吴晗：“有的，我柜子里给你们留了四个红包。”
陈杰：“这走的还不亏。”
四爷：“啥时候回来？”
吴晗：“才刚准备走呢，就开始思念啦？”
四爷：“我想着要不以后就别读书了，等吴晗学成归来，让他租个大房子，我们五个住在一起。他努力工作，我们就在房子里打扫家务，洗洗碗啥的，等他晚上我们一起五排，让他养着我们，我们干杂活以后也不用想着考大学了。18岁到了我就去学开车，我眼睛好，给你当司机；陈杰就去学厨，给你烧烧饭；瓜皮给你当保镖，黎狗……额……你就当养了个宠物好了，虽然长得也不咋地……”
四爷描绘着蓝图，大家听得哈哈大笑，明黎气得牙痒痒，说还是让江鑫馨养他好了。众人直呼妙哉！大家笑得更开。
吴晗坐上飞机，心里对于这座小城浓厚的爱也随着飞机轨迹飘得越来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