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过上几天,女人的预感就灵验了。儿姁带着明确的目的特意敲开了姐姐的房间。
儿姁进门后,看着彘儿正在榻上呼呼大睡,也就无所顾忌了,她壮着胆子直接对王娡说道:“姐姐,儿姁想跟你商量个事。你看,妹妹我现在也怀上了陛下的孩子,现在我们住在一起多少有些不方便了,因此儿姁想跟陛下提议搬出去一个人住,姐姐你看这样行么?”
王娡的担心是有依据的,那就是儿姁越来越受陛下的宠爱,又成功地怀上了孩子,这时间久了,她自己的想法也就多了起来。她不甘心只用自己的身体当姐姐的替代品,她甚至想单独拥有陛下的宠爱,她可能还想着更多的事情。她把怀孕了就不能和姐姐一起居住了当成理由,这不过是一个十分牵强的借口罢了。
王娡心里有些不开心,但没有显露分毫,她试着想说服儿姁道:“妹妹啊,姐姐我在这皇宫中待了这些年,虽说长时间受着陛下的宠爱,但毕竟过得小心翼翼、胆战心惊的。妹妹你年纪还小,很多事情还不明白,这皇宫远远没有妹妹你想的那么简单啊!你看,我们姐妹俩住在一起,像现在这个样子,彼此有个照应不挺好的吗?要不我们再等等,等你再熟悉皇宫一些,如果真的很不适应长时间待在猗兰殿,那时再搬出去也不迟啊!”
王娡想暂缓妹妹的想法,也许过一段时间儿姁的主意改变了也说不定。同时她的内心也并不希望儿姁搬出去住,一则是真担心妹妹一个人适应不了,二则是害怕刘启因此就不在猗兰殿出现了。她的内心很纠结,也很混沌,她不知道她的心里纠缠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儿姁满不在乎地说道:“没事的姐姐,妹妹我既然进了这皇宫,总是要学会自己适应的,总不能老是要姐姐保护不是?当年姐姐进宫的时候比儿姁还小,在这宫中不也坚持下来了?儿姁应该也没有问题的。再说,除了姐姐,不是还有陛下嘛?这皇宫中又有谁敢对我怎样?”儿姁显得很固执,坚持着自己的想法,想必是思考有一段时间了。
真是没吃过亏不知道这皇宫的深浅,儿姁态度坚决。王娡是忧心忡忡,她突然发现,这个妹妹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琢磨不透。她坚持自己的想法,这个时间逼急了她,指不定她仗着陛下的宠爱会干出什么,说出什么来,那就真的失去控制了,为今之计只能是先由着她的性子了。王娡强势反对理由不充分也没有底气,那就不再劝阻儿姁,何况这跟皇上说与不说的选择权也完全不在自己的手中。
这些年缺少了陪伴,儿姁进宫以后两人相处的时间也不长,也许王娡现在看到的儿姁才是真实的儿姁。从刚一开始,她就想以姐姐的身份控制她,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对家庭更深层次的考虑,这未免是想得太简单了,而且错得厉害。王娡突然想到,到宫中来服侍陛下也是儿姁自己的意愿,那她真有可能有着比自己当时进宫更清晰的目的,为此她会按照自己的思路一步步完成自己的目标。那这样的话,如果有那么一天,自己和儿姁不小心成为了竞争关系,那她随时都具有主动权,始终会立于不败之地,毕竟自己曾经已婚已育这事儿姁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如此,自己这些年付出的所有努力都会瞬间化为乌有,轻易地葬送在儿姁手上,更严重的就是母亲和哥哥弟弟们也会因此受到株连,那结果一定会是糟糕透顶的。
儿姁搬家貌似不可更改了,王娡越想越害怕,可能也只有母亲才最了解儿姁,才能和儿姁好好沟通,再次强调其中的利弊关系。那么只有找个时间,让陛下允许母亲再次入宫来一次。儿姁正好怀着孕,时机合适,理由也很充分。
当儿姁提出要搬出猗兰殿的时候,刘启也是一脸的疑惑和不解。王娡赶紧笑着过来帮忙解释,用事实证明这并不是她们姐妹俩闹矛盾而要分开居住的。刘启见罢,既然不是担心的这样,那就爽快地答应了儿姁的要求。至于王娡提出希望母亲再次进宫来看看怀孕后的儿姁和新生的彘儿,刘启更是想都没想,满口答应。甚至还因此提出了特别的恩宠,那就是允许臧儿随时都可以进入皇宫来看望女儿们,只要不在宫中留宿就好,其目的估计是不想让自己撞见而生尴尬。
儿姁搬家准备还需要几天,臧儿也正好还可以在猗兰殿同时见到自己的两位女儿和宝贝外孙。王娡找准儿姁不在的机会,单独和母亲提及了自己的担心和忧郁。
臧儿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也找着机会和儿姁交代得异常清楚。王娡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不少,这也是妹妹搬出去住之前自己能努力控制的最后一步了。只希望妹妹多想想家里从前的苦日子,严守秘密,保护家里来之不易的富贵才好。
几天后,新的寝宫准备好了,王儿姁如愿以偿地搬出了猗兰殿,拥有了自己完全独立的空间。儿姁进宫以来,两姐妹并没有在一起相处多长时间,终于还是分开了。儿姁并不是粗线条的人,通过这一段时间的观察,她能清楚地看到刘启的一些性格特点,同时也发现他对民间饮食的独特喜好,她顺便也和刘启申请了独立负责自己的饮食。从小被臧儿严格训练的她在烹饪这方面比起姐姐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个弄起饭菜来驾轻就熟,即便是现在有孕在身她也要亲历而为。她可不愿皇上因为在她这吃不到可口的饭菜而转去他处,那她搬出猗兰殿也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刘启可能是为了自己的方便,也可能是有着一些说不出来的理由,他把儿姁的寝宫安排在了离猗兰殿不远的地方。为了平衡这两姐妹,他为儿姁特意挑选的寝宫,无论是大小及配置都和猗兰殿基本一致,甚至房内的家具、内设都差不太多。虽说现在的儿姁还没有任何的名分,但肚子里有了刘启的血肉,他提早这么安排也算是情理之中。
儿姁不像王娡那般低调,既然是皇上赐予的,那就无需多言,欣欣然地一并接受了。
新皇上位,寝宫搬迁,原来太子后宫的娘娘们集体完成了身份的升级。栗妃自从上次疯传薄皇后情歌,然后被刘启狠狠地斥责了一番以后,明显收敛了很多,甚至一改喜欢外出溜达的常态,而选择把自己闷在寝宫中不肯露面。过了一段时间,眼看刘启并没有追加更加严厉的惩罚,这才让栗妃缓了过来。这次集体搬了寝宫,她又恢复了以前的自信,毕竟这离她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栗妃要下人捎带的家具、物品、行李很多,新的寝宫中原本配置的物品也不少,乱七八糟的物品堆得到处都是。下人们收拾了好几天,这寝宫终于是有了栗妃所希望的样子。栗妃满意地大舒了一口气,半摊在连榻上,吩咐下人替她沏上一杯好茶,正准备好好地休息一下,却不料寝宫外来了一位神秘的访客。
栗妃不知来客的底细,不情愿地起身,到寝宫门口来看个究竟。哪知这来客见到栗妃后,马上反客为主,开口便请她斥退下人,说是有要事相商。栗妃并不认识来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先顺了他的要求,且看他说些什么。
来人看见下人们都退下了,这才对着栗妃跪下,说道:“奴才邓通叩见栗妃娘娘,栗妃娘娘金安。”
邓通?来人终于自报家门。这名字栗妃有些耳熟,但一时间却想不起来在哪听过。她正想开口叫来人起来说话的时候,猛然间却想了起了。邓通,先皇的上大夫,当时先皇的宠臣。可是,他之身到自己这来是有何目的呢?栗妃带着疑问把邓通引入室内,赐座。
坐定,邓通开口道:“栗妃娘娘,奴才和娘娘虽然素未谋面,但也算是神交已久,今天特意来拜会,是想请娘娘帮奴才一个小忙,不知可不可以?”
这初次见面,开口就要帮忙,栗妃心中有些不悦,但也没有急于表露自己的态度。
邓通看栗妃并没有回应,继续说道:“奴才并无他求,只是希望栗妃娘娘能帮忙苟且一下奴才的性命。为此,奴才愿意散尽家财,全力支持娘娘,确保娘娘能梦想成真!”邓通说完,直盯盯地望着栗妃,想看看栗妃是否有反应。
见过说大话的,也没见过这么嚣张的。栗妃哈哈一笑,用一种不屑的语气说道:“散尽家财?敢问你的家财能有多少?又准备怎么来帮我美梦成真呢?”
邓通并没有在意栗妃的嘲笑,这是他设想的救命稻草,自然不会轻易地放弃。他认真地解释道:“微臣的家产具体有多少微臣其实并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比现在朝廷国库中的钱财是只多不少。”邓通说完,继续揣摩着栗妃的反应。
这句话栗妃听得真切,一下子笑不出来了,心想:我的乖乖,家里的钱比国库都多,这是能有多少啊?邓通作为先皇的宠臣有丰厚的家产这并不意外,但居然能和国库媲美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尴尬地收起了自己的笑容,还是再试探一下道:“上大夫,谁都知道先皇勤俭治国,作为一个臣子,你的钱财居然比国库都多,我能理解成这是你贪赃枉法,利用职权中饱私囊而来的财产么?”
邓通自嘲般笑了笑,说道:“娘娘见笑了,这上大夫是先皇赐的,不过是一个幌子,奴才充其量就是一个内官而已,毫无实权,哪里有权力贪赃枉法。奴才是运气好,先皇曾经赐予过奴才一块封地,谁知这块封地中有一座巨型的铜矿山,在先皇的默许下,奴才就自己开始冶炼制钱了。现在民间到处都有奴才制的钱,老百姓唤作‘邓通钱’,就是出自奴才的矿山。先皇前些年身体不好,奴才也故意隐瞒了实际情况,所以先皇并不知道这铜矿有这么的丰厚,奴才的矿山得以很好的保留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事情,栗妃不仅感叹道:“这先皇也是糊涂,自个节衣缩食,让整个皇宫都跟着过苦日子,却把你养得富得流油。对了,上大夫,你刚才说要我保全你的性命,此话怎讲,你先说来听听?”
邓通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您有所不知,当年先皇在世的时候,奴才只顾图表现、表忠心,曾经当着陛下的面给先皇吸过疮,现场还被先皇以微臣为例斥责过陛下不孝,让陛下当时好不难堪。现在陛下即位了,先皇的其他近臣都已经重新进行了工作分配,唯独剩下奴才被忽视了,既不用也不弃,而且把奴才置于朝堂之外等消息。这让奴才进不敢惊扰陛下,退不敢告老请辞,好不难受。因此奴才是坐立不安、夜不能寐,时刻担心着陛下会因为当年之事心存记恨,最终让奴才死无葬身之地。娘娘您是陛下最宠爱的贵妃,而荣皇子也最可能成为皇太子,所以奴才想娘娘出面保一保奴才,给奴才安排一个差事。为此,奴才所有的财产都愿意奉献出来,供娘娘和荣皇子使用,帮荣皇子成功继太子位。”
邓通说完,便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包裹,当着栗妃的面打开。包裹里全是金灿灿的金子,一看足有百两之多。
他继续说道:“娘娘和荣皇子要巩固优势,难免要培养一些自己人。奴才身边带不了许多,这些权当先给娘娘当赏钱使唤,方便的话,大批的钱财会陆续送到您和荣皇子手中。”
邓通把来意表达得很清晰,也体现了足够的诚意。说完这些话,他用手把桌上的金子往栗妃面前推了推。
栗妃看了看桌上的金子,邓通的话她听得很明白,条件的确挺诱人的。自己在皇宫中地位不低,但至今也没有几个贴心人,这多半的原因就是自己拿不出赏赐的金银,这曾经让她好生苦恼。但转而一想,自己毕竟只是后宫的夫人,实际上现在在皇上面前的话语权也并不重,难道这些邓通都不知道?还是他先去找了薄姬还有王姬什么的,她们都不同意帮他之下,这才退而求其次,找到自己这来的?栗妃隐藏着自己的疑问,转而问道:“我说邓大夫,你来找我,想必是思考了对策的,你这是想我怎么帮你啊?”
邓通一看好像有戏,赶紧回答道:“娘娘您只要找机会和皇上说,调奴才去服侍荣皇子,给他当个内官就行了,这样定能苟且奴才的性命。等过上一段时间,没人想起奴才后,荣皇子如果满意奴才就留着,不满意就找个理由把奴才踢出宫去,这样就万无一失了。”说完,邓通离座,跪在地上给栗妃叩起头来。
栗妃一听邓通的说法,感觉还是有些为难。这陛下心中记恨邓通不知是真还是假?要是真的,这一开口要惹得陛下龙颜不悦,那自己和荣儿不就惨了!但桌上的金子是如此的诱人,栗妃想着自己和刘荣如果有源源不断的金钱支配,那活动能力自然就会上一个台阶,让所想之事更加有把握。她难得犹豫,但这事上却左右为难,一时间无法答复邓通。
僵持着也不是办法,两人沉默了一会,栗妃道:“邓大夫你请先回去,你说的这事我放在心上,但打不了包票。等想到万全之策的时候,我自然会帮你开口,让你去服侍荣儿。你看,这金子就先带回去,事能办成了你再拿来不迟。”说完,她把眼光停留在了桌子上。
邓通常年服侍先皇,也算人精一个。他喜笑颜开,赶快回答道:“奴才让娘娘费心了,这钱您先留着使唤,不够奴才再送些过来。奴才以后就仰仗娘娘的提携和周全了。奴才告退,奴才祝娘娘万福金安。”
说完,邓通再给栗妃叩了几个头,起身退下了。
这些钱对他来说是九牛一毛,舍弃并不可惜。虽说没有立刻达到预期的效果,但这钱栗妃既然收下了,自然就有很大的机会,邓通心里这么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