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剧
“呐,我叫阿全,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向导,负责带你逛逛镜城。”小女孩很自然地牵住程野的手,仰着头微笑地看着他。
微微开启的天幕昭示着漫长的黑夜已经结束,短暂的白昼即将开始。城市正在苏醒,人们开始为一整个白天忙活起来,鳞次栉比的高楼里有婴孩的哭闹声,也有男人的呵斥声,团团白雾从窗户里腾起,谁家楼上又有不道德的人往下泼洗脸水,楼下大爷拄着拐杖朝着楼上骂得唾沫横飞。
“楼上的你缺心眼呢?把你李太公养的花全浇死了......”
不知是几楼,飞下来一块豆腐,险些砸到老人,豆腐在地上碎成渣渣,弄污了一大块地面。李老头的家人赶忙把他拽进屋里,生怕他有个三长两短。
旁边一家早点铺正在营业,聚在门口买早点的人也围了一圈,看着旁边的闹剧,众人皆兴致勃勃地看着。
“又没砸到,这是第多少次了?”一个穿着背心,手拿蒲扇的老头说。
“大概有几十次了吧,楼上那人似乎是故意砸不到的。”
“这么多次了?真是可惜......”一个年轻人挤进人群里,还牵着一个小姑娘。
“你也觉得可惜吧,准头也太差了。”
“不不不,我是说可惜了这么多豆腐。”年轻人惋惜地说道,然后走进了铺子。
虽然门口围了许多买早点的人,铺子里却是仍有余座,程野被阿全拉着坐到一张空桌前。
“张小花!要一碗......不对,要两碗稀饭,四根油条,四个萝卜丝粑!”阿全鼻子一哼,有模有样地喊着。
程野只感觉一阵微风吹过,桌上就已经上齐了刚刚阿全点过的东西,风里还夹着一句带有一丝不悦的话语:“要我说多少遍?稀饭自己打!还有,别这么大声的喊我名字!”
那个叫张小花的老板,仿佛无事发生一样一只手还在给过来的人夹着早点,另一只手快速的收钱找钱。虎背熊腰的他,竟然能同时处理这两件事,还能一件都不出差错,实乃高人也。只是这名字,张小花有些不符,违和感太强烈了。
“愣着干嘛?吃啊,吃饱了我再带你去逛。”阿全熟练地端来两碗稀饭,一碗放到程野的面前,发现他还在发呆。
“啪!”
又一块豆腐从天而降,准准地砸在李老头的花盆里,可怜的月季花在如此猛烈的撞击下,早已和花盆一同粉身碎骨。
“哦豁!又砸了一块!今儿还是头一次遇见补刀的。”一个年轻人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李老头在花盆被砸碎的第一时间就冲了出来,拿拐杖对着楼上破口大骂:“好你个顾三红,当初你要跟我离婚,我也允了你了,家产你也分走了一半,我对你也是仁至义尽了吧。你倒好,搬到我楼上,天天拿豆腐砸我的花,你到底什么意思!”
七楼的窗户探出一个脑袋,是一个老妇人,她眯着眼睛看着楼下的李老头,手里还拿着一块白白嫩嫩的豆腐。
“李白年,你装啥呢!年轻的时候你不就喜欢吃我豆腐吗?那时候还没成亲呢,怎么现在送上门的豆腐给你吃,你还不乐意了?嫌我的豆腐不够嫩?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有得吃就不错了。”顾三红说着就把手里的豆腐抛了下去。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程野跟阿全也吃完早点出了铺子,发现刚才的闹剧似乎越来越离谱了。他们也凑了过去,主要是阿全想去看,程野被她的小手拉着竟是无法挣脱。
“这两口子,要不是我一直住在这儿,真会以为事情很严重。”孙有才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一本正经地说着。
“老先生,你知道他俩的事吗?”程野听到身边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自说自话,忍不住问了一句。
孙有才本来全神贯注的看着热闹,忍不住自言自语了几句,突然被身旁的年轻人发问,一时没有回过神。
“那可不,我打小就住在这,亲眼看着他俩从小玩到大,然后成亲的。”孙老得意的说着,“他俩都离了几十次婚了,哪一次是真的,其实就是活的时间太久了,太无趣了,他俩就变着法子给生活添些乐趣。”
听到这样的回答,程野有些无语,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第一次听说因为无聊天天假离婚的。阿全也摇了摇头,显然这些她都知道,但她也没得办法去解决这件事。
人群里,一个小姑娘牵着一个小伙子钻了出来,有些狼狈,他们回头看了一眼被围得水泄不通的街道,灰溜溜地跑进了另一条不那么拥挤的街道里。
天幕已经开了大半了,生活总还要继续,围观的人早已散去,张小花也关了早点铺,背着一个袋子不知往哪里去了。地上被豆腐砸的痕迹消失不见,砸碎的花盆也恢复如初,月季开着几朵小花。
李白年和顾三红互相搀扶着站在门口,看着另一条街道,他们眼里充满了茫然。
“两个白痴,生活哪里应该是这个样子的!真是白痴!”阿全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这条街道上飘荡开来,众人闻声皆是惊惧不已,难道自己的演技这么差吗?
“我觉得挺好的啊,只是从楼上往下扔东西这个想法确实不怎么好,太危险了,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做了,万一伤了人就不好了,就算没伤到人砸到花花草草也不好。”程野的声音随着阿全的声音而来,然后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