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离了谁都转,这句话在丁梁柱身上得到了充分的应验。
丁梁柱一气之下离开了振华公司,高就谈不上,工作也不愁找不下。在振华公司卷起来的铺盖卷,没有往家拿,直接被新老板拉到新公司去了。
这个新老板外号叫马大炮,是个炮兵出身,在老山前线上亲手装填炮弹轰炸过小鬼子。复员后一直以胜利者的心态白手起家,干事创业,企业越来越大。
眼下的纺织机械井喷式发展,为他供应毛坯的铸造厂产量小,质量不稳定。眼瞅着的钞票装不进口袋,气得马大炮真想骂娘。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马大炮急于亲自上马一个铸造厂。
要想建新厂,人才是关键。马大炮早就听说振华有个丁梁柱,那是远近闻名的铸造专家,在铸造车间里摸爬滚打几十年,又被卜计划送到院校里培训过理论,既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又有理论高度。对于铸造中的白口、灰口、球墨和特殊铸铁技术了如指掌。在铸造行业里可以说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马大炮求贤若渴,通过各种渠道接近丁梁柱,许以高官厚禄。但丁梁柱一直不为所动。
因为丁梁柱对卜计划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知遇之恩,当以涌泉相报。丁梁柱也是一个愚忠愚孝之人,他信奉的是一马不跨双鞍,忠臣不事二主。
挖不走丁梁柱,马大炮的铸造厂已经建成了,加工厂还等米下锅呢,万般无奈之下,马大炮只能另请高明。
高明不高明,要看手艺行不行。马大炮走马灯似的换着“高明”。有的是他请的,有的是毛遂自荐的,结果都一样,一个个都要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
一炉炉铁水变成一堆堆废品,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破碎之后再回炉,还是没有改变报废的结局。
马大炮不敢再陪着“天桥把式”们玩下去了,再这样玩下去老本也赔得赔光。
马大炮把铸造厂的大门上了锁,灰心丧气地喝了几天的闷酒,悟出一个道理:缺了丁梁柱这颗鸡蛋,真做不成槽子糕。
琅镇是一个很大的镇,但在地图上却没有一个巴掌大。镇驻地就是由琅村、河南村和河北村三个大行政村组成的,说是一个镇,其实就是一个大农村,农村有的风土人情它是一样也不缺。
农村就是新鲜事传播得快,在镇上传得格外快,镇的闲人比纯粹的农村多。
振华公司的大公子卜德阳拳打脚踢铸造车间主任丁梁柱的小道消息比流行感冒传播得还快。这个小道消息传到马大炮耳朵的时候,已经严重变形:丁梁柱与卜计划因为争女人动了手,被随后赶来的卜德阳和卜德月兄弟打伤住院了。
人家当笑话讲,马大炮当真话听。他才不管为什么原因打仗呢,他只在意的是打仗这个结果。无风不起浪,谣言里总会有一点真相。只要丁梁柱与卜家的老也好,少也罢有了矛盾,有了裂痕,自己就有机会把丁梁柱这个宝贝抢到手。
他以最直接的方式和最快的速度联系上丁梁柱,为的是再续前缘。
正当丁梁柱心灰意冷,举棋不定的时候,高希利就像天外来客一样出现在他面前,劝阻他“不看僧面看佛面”。
听人劝,吃饱饭。丁梁柱感念卜计划的情义,打消了跳槽的想法。
你不想走,有人却要撵你走。会议室里,丁梁柱与卜德阳的矛盾终于爆发了。卜德阳义正词严地说“不换思想就换人;别占着茅坑不拉屎”。丁梁柱大义凛然地讲“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毫无悬念,是马大炮留下了这位爷。好事多磨,他如愿以偿地请到了一位财神爷。
卜德阳以送瘟神的心情“送”走了丁梁柱。虽然高希利等人苦苦地挽留,但离别的路上,丁梁柱一次也没有回头。
丁梁柱走了。
铸造车间里的造型工也相继离开了振华。
铸造车间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卜德阳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了丁梁柱这个臭鸡蛋,照样做得槽子糕。
话说早了容易打脸,在这个问题上,卜德阳是吃一百个豆也不嫌腥。
虽然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但是送神容易请神难。就连丁梁柱这样的高手在振华都吃不开,被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大公子卜德阳炒了鱿鱼,量量肚子吃泻药,没有弯弯肚子谁敢吃镰刀头?没有金刚钻谁敢揽下瓷器活?
铸造车间副主任战措队最近比较活跃。一年副职打基础,二年副职上台阶,三年副职要扶正。丁梁柱的离开,空出来的位置肯定没有别人的。
更何况,还有一个拿不到台面的许诺呢。前段时间公司选举临时负责人的时候,蔡梅梅私下里和自己沟通得很愉快,这时候正是蔡梅梅投桃报李的最佳时机。
蔡梅梅大包大揽地应承下来,自己会在卜德月身边吹枕边风,会在高希利面前积极推荐,会在卜德阳面前据理力争。
枕边风吹得卜德月春风荡漾,大力推荐让高希利频频点头,但是在卜德阳面前还是卡了壳。
任你有千条妙计,我自有一定之规。卜德阳现在是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拔掉了丁梁柱这个眼中钉,就不能再生出来战措队这个肉中刺。
一个原因是战措队是丁梁柱手底下的人,会和自己一心一意吗?二来呢?你战措队如果心里有想法,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既然卜德月提名,高希利认可,那就可以肯定的说,战措队这小子眼里就没有我卜德阳。
卜德阳从一千个理由里随便找出一两条就轻而易举地否决了战措队。
行春风下秋雨,来而不往非礼也。卜德阳先后提名了两个人,也都被卜德月和高希利冠冕堂皇地否决了。
精诚合作很难,相互拆台太简单了。有几个中国人不会打麻将?
大烟得抽,日子得过。铸造车间不冒烟,加工、装配车间都得停摆。情急之下,卜德阳亲自操刀上阵,主动请缨担任铸造车间主任。
这一回,卜德月和高希利无话可说了。高希利可是什么都没有说,还用说什么呢?谁说这不是高希利想要的结果呢?这叫逼你就范,正中下怀。
战措队没有如愿以偿升任车间主任,心中闷闷不乐,对卜德月夫妇有了成见,更是对卜德阳怀恨在心。盛怒之下,也想拍拍屁股走人。但转念一想,如果自己就这样窝窝囊囊地走了,太便宜这家杂碎了。
老虎不发威还以为是病猫呢?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不让你们知道知道我战措队的厉害,你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