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笙和画展的馆长有些交道，去年四月初的时候，应馆长的邀请，声影就曾在这家知名画展里做过一期深刊栏目，馆长亲和，为配合闻笙一行人的工作，还特意展出了不少馆内名画。
现在看来，闻笙这点微名应是不值得一提的，馆长那时这样好说话，多半还是因为杜勤礼的关系。
秦锦要闻笙八点到画展，闻笙到时，她自个儿还迟了小二十分钟，丝毫不介意这十几分钟的迟来，秦锦望见在大厅长椅上坐等已久的闻笙，开口惯是说她，“你看看你，天天都在忙什么的呀，像个什么样子，是不是又不按时吃饭。”
这段时间，闻笙瘦得厉害，昨晚熬夜加班，在公司将就了后半夜，今天一早还要绕大半个城跑来和她碰面，等她的十多分钟里，靠在椅背上，她差点睡着。
闻笙反眼观她，秦太太活得真挺精致，今日这一身的行头，怪不得来得晚，光顾着收拾去了。
闻笙打个哈欠，从长椅上起身，走过去挽住她的手臂，“您老一见面就这两句话吗，快进场吧，再晚点，里头差不多也要散场了。”
秦锦忍不住还是要打量自己这个大女儿，上上下下的看，眉眼都是嫌弃，“来这么重要的场合，都不知道收拾收拾自己，好歹换一双鞋。”
闻笙精神还没缓过来，“昨天在公司睡的，没来得及换衣服，别说没洗澡，耽误到现在，早饭都还没吃呢，你快少说两句。”
因着秦锦，进场有个好处，也用不着排队，直接进的贵宾通道，室内静，其实秦锦哪懂得欣赏这些名画，闻笙看她就是想约她出来吃个饭再聊个天，聊天是重点。
她絮叨叨数落起闻笙的不好，老生常谈的话，她道她，“你说你个女孩子，用得着这么辛苦吗，活生生受这个罪，累成什么样子，脑子不好还偏要使蛮劲，你自己想想，是不是一年不如一年。”
秦锦的诸多观念闻笙不敢苟同，但她从不跟她辩论，仔细想想，秦锦活到这把年纪，她觉得日子怎样过，多的时候还是她自己的事，前半辈子她何尝又活得容易呢。
闻笙说闲话，“嗯，闻缘像你就够了。”
也不知是哪句话又勾起了她无名的火气，闻笙不作声不接她的话，反而引起她的变本加厉。
她从闻缘一连说到杜西媛，尽是这些闻笙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鬼亲戚，提到杜西媛，闻笙心中警铃大作，她是真觉得烦。
杜勤礼的亲戚一抓一大把，已到数不胜数的程度，其中最属杜勤礼的三姐，他和他三姐较亲，闻笙跟在身后，也要唤那人一声三姑姑，杜西媛正是三姑的女儿，独生女，随妈姓。
秦锦和三姑的关系微妙，女人坐在一起，少不了攀比，三姑气盛，杜西媛又是很争气的那种，大概是前年才从国外回来，家教好，学历高，长得又漂亮，像杜家人，众多子侄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杜勤礼最偏爱的还是这个亲侄女。
不能说杜勤礼对闻笙姐妹就差了点，关系在这里，闻笙自己会注重。
秦锦便说她，说她是驴脾气，说怪不得那个杜西媛会哄得是人都高兴，闻笙比起她，不知道要差到哪里去。
闻笙草草揭过这个话，她与杜勤礼生疏，有时把话讲得太细，她这个精致的小太太容易想得多难过。
闻笙自命，“唉，你说这个话有什么意思呢，我比她差，你又不是现在才知道。”
秦锦拿手指头戳她，“你怎么这么没骨气，我秦锦的女儿就是再差，也不能比她杜斓的女儿差。”
不知道这太太是哪里来的自信，话说个没完，还道，“我看那个杜西媛就不怎么样，看着端端庄庄的，还不如你懂事，你看看她，哪里有你漂亮，不漂亮不漂亮。”
闻笙趁早盖过这个话，“不是说要给杜叔叔拿画，现在去拿？”
秦锦说，“是的呀，那现在去拿。”
她有道不尽的话，和闻笙提起这个月月底家里会来人，嘱她，“杜斓肯定要过来的，上回叫你回来吃饭，你不回，这回不能任性，人都在，你记着啊，穿得好看点，今天这一身可不行。”
闻笙道，“再说吧，我不一定有时间。”
没想到秦锦就毛了，“你敢不回来试试，你不回来，我敲断你的腿。”
闻笙毛骨悚然，不是被她的话吓的，是想到到时候那个场景。
也有好多次了，那样的场合，闻笙真是应付不来。
画取到了，馆内人员负责任，拆开包装，叫秦锦亲测了一眼，秦锦点头就说是，比起她，闻笙显得都比她有耐心，她大概扫了一眼整幅画的全貌，一幅山水画，看是看不懂的，只注意到盖章处的落印，潦草的字迹，首字，怎么那么像大写的“沈”。
疑惑间，画已经被收起来了。
闻笙放宽心，她但愿是自己多心了。
从画展出来，闻笙和秦锦说再见，秦锦想拉着她吃饭，她一把把她推开，“别了吧，我得回去洗个澡，再不洗澡，身上都要臭了。”
闻笙那天有那样的疑惑，她不放在心上，可这日到了杜家，她进门先在门口看见了甄芸，当头猛然就是一棒。
心道，可真是巧。
甄芸在门口打电话，望见闻笙，望见了她就笑，闻笙懵懵的，道出话，“不会吧。”
甄芸点头，收了手机，也不打电话了，和她道，“我们先生在屋里。”
闻笙笑不出来，她在门口干站了几十秒，门里有人出来喊她，是闻缘的声音，“姐。”
闻笙渐回神，她望了一眼闻缘，然后和甄芸正常道话，“怎么不进去啊？”
问她怎么在门口。
甄芸说，“先生在里头，我回趟公司，一会儿来接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