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下,英雄辈出,能测算出钧天鼎被毁的人可不止张角一个。
德阳殿中灯光十分微弱,昏暗的床帐上影影绰绰,看不清躺在床上的人是个什么模样。宫女和太监来来往往,或是换水,或是换帕,步履急促但十分轻巧。
床边坐着的女人头顶凤冠,雍容华贵。脸上挂着泪痕,显然是哭过几次,此时却淡定自若,双手紧紧的抓住床被的一角,盯着站在一旁的大太监。这人便是大汉当朝的皇后何氏。
这位大太监约莫六十岁,头发花白,高帽束的紧紧,没有一丝杂发落下来。他没有迎视那位女子的目光,只是高昂着头,看着远远敞开的宫门,像是在期盼着什么。这位便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张让。
光和三年,皇帝刘宏力排众议,立了出身低贱的何氏为皇后。自三公而起,几乎所有的高级官员都反对这一门婚事。这当中除了何氏身份不够,得行不够之外,当然还有世家门阀的利益纠葛在里面作祟。
皇帝的态度却是十分坚决,跟平日里安于享乐,不理政事的那个样子完全不一样。这各方暗线都动了起来,想方设法想搞清楚这何氏究竟是何方高人,轻轻松松的就蛊惑了皇帝。
所有的线索最后都指向了一幅画,这幅画是当年那个女子的画像,而何皇后的眉目之间与她十分相像。在那之后,这幅画也从皇宫中不翼而飞,据传这幅画正藏着太傅袁隗的家中,其他人都无缘一见。
中平元年,昭阳殿发生了大火,皇帝回宫后便一病不起,一天清醒的时间极少。
“大父,皇帝这个病都快得了一年多了,宫里这么多圣手在为何就是不见好?”何皇后一直感念于当年刘宏为了她得罪了各大门阀世家,在一年前皇帝病后就一直随侍左右。不过皇帝最亲近的人,却并不是她,而是一旁的太监首领——张让。
“回禀皇后娘娘,皇上这病并不是普通的病,普通的药是医不好的。”张让结果太监递来的热毛巾,给皇帝又擦拭了一番。
“皇上对大父比臣妾都要亲,这病来的奇怪,臣妾一直都没弄明白,大父能否给臣妾解解惑?”何皇后已经习惯张让服侍皇帝了,自己也乐得清闲,只是这病来的特别奇怪,一年以来即便是何皇后动用了何氏一族的力量,也没有探究出来是为何。
“奴婢一直在派人寻找一位故人,这位故人一旦到了,我们就知道该如何办了。”
“故人?大父都找了一年,可有什么线索?”
“回禀皇后娘娘,我那故人善于幻化,法力高强,我已经在各处他可能出现的地方发出消息了。如果顺利的话,今天应该就到了。”
“近些日子,皇上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兖州黄巾军叛乱加重,我二哥何苗护卫宫廷多年,为何就被派往去平叛了?这究竟是不是皇上的意思呢?”何皇后问道
“皇上圣心独断,这些安排自有深意,老奴只是个传话的,也不懂其中的一些玄机。”张让躬身向何皇后行了一礼,缓缓说道。
这一年来,何皇后无论怎么去探查皇帝大病的秘密,都像是击中棉花一般,使出再大的力也是毫无结果。眼见着今日又没有收获,何皇后便一边揉着怀中的猫,一边也跟张让一样,远远望着德阳殿外。
夜逐渐深了,随侍的太监和宫女也逐渐休息了,轮班的太监和宫女都被派到外围去站着伺候了。偌大的德阳殿里就只剩下张让和何皇后了。
一阵清风袭来,何皇后手上的猫突然动了起来,从怀中跳到了地上。一阵雾气之后,一位拄着拐杖的驼背老人出现了。
这老人看不出年岁多少,身着一件洁白的鹤氅,全身佝偻缩在了里面,两只眼睛却是十分有神,射出的精光寒人心魄。
何皇后吓得已经失声了,手指狠狠地拽着皇帝的被角,大口的喘着气,想要呼喊护卫却叫不出声。张让则喜笑颜看,急忙制止了何皇后的尖叫,朝着那位老人跪拜了下去。
“左仙人,您可来了!”张让知道这位仙人的能耐,像是见着救星似的,反复的跪拜
“张大人,今日之事一解,你当年的一饭之恩,我就算是还了。”老人仙气一吐,张让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的给扶了起来。
这位仙人便是左慈,南华老仙的徒弟,太平道领袖张角的同门师兄。当日南华仙人在峨眉山中把三卷《遁甲天书》交给左慈。这《遁甲天书》上卷名天遁,中卷名地遁,下卷名人遁。天遁能腾云跨风,飞升太虚;地遁能穿山透石;人遁能云游四海,飞剑掷刀,取人首级,藏形变身。左慈云游四海,世间没有他解不了的题。
左慈也不多说,伸出拐杖,指向了皇帝,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皇帝的面色逐渐好转,白气从皇帝头上缓缓升起,满头的大汗逐渐消退,红色的斑点在眉头上出现,汇集,最后又消失。这种状态循环了好几次,直到皇帝再没有流汗之后,才清醒了过来。
皇帝清醒后左右环视,见何皇后和张让都急切的看着自己,心中不免宽慰。又见床前站了个酷似仙人的老者,便明白发生了什么,挣扎着要起来拜见。
“皇帝陛下不用多礼,我本是化外之人,不该插手你们的事务。但我欠张大人一个恩情,这是必须要报的。”左慈弓着背,又咳了咳,说道。
“那仙人是已经治好这个病了么?”何皇后见着皇帝这么快就清醒了过来,又惊又喜,急切的问道。
左慈口吐了一口仙气,仔细的思量了一番,说道:“陛下的病乃龙气泄露,此病应该患有十几多年了吧。
此话一出,何皇后满脸惊讶,跳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皇帝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皇帝和张让并没有这么大的反应,像是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一般。
左慈接着说道:“这次陛下久病复发,自然与昭阳殿的人有关。陛下若想完全治好这个病,需找回那个人。有些东西已经被破坏了,气运尽在他人掌控之中。”
左慈说完,又拜了一拜皇帝,拜了一拜张让,伸出拐杖轻轻的敲了三下地,便瞬间不见了。昭阳殿?那个人?张让的手明显的抖了起来,而且手上也出了汗。“陛,陛下,这个事你看要怎么办呢?”
皇帝双目又闭了起来,重新躺回床上,神情十分痛苦,又是那个人么。
昭阳殿是大汉皇宫奇怪的地方。当年昭阳殿住进了一位奇怪的女主人,这位女主人并不是任何一个嫔妃,见过她的人也并没有觉得她有多么美丽。
但皇帝就是真的喜欢他,任何上贡的东西都需要双份,一份皇帝自己,一份就给她。据说当年先皇后宋氏嫉妒,趁皇帝离京之时,勾结神秘组织谋害了昭阳殿的女主人。皇帝回来后,几乎毫不犹豫的废掉并赐死了皇后全族。
在那之后,皇帝都不敢从昭阳殿路过了,更不谈进入昭阳殿了,即便昭阳殿里还有自己的血脉他也从未看过。
那段往事,在场的也只有张让和皇帝知道了。
“皇上,我这就跟我哥哥说,让他派兵全国去寻找刘元。”何皇后虽不知昭阳殿的往事,但也知道昭阳殿里住了一位无名无分的皇子,名叫刘元。她虽不知皇帝为何完全不理会这个儿子,但身为皇后,她偶尔还是施以恩惠一番。只是一年前,昭阳殿突然大火,一群黑衣人突然出现...
“皇后不必费力了,你先退下,我跟大父说几句。”
皇帝不太想更多人知道这个秘密,即便是相伴了自己多年的皇后也是如此。毕竟,昭阳殿里的事情可不是她一个普通出身的女子所能理解的。
算起来,自己也已经有八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儿子了。刘元,承载在自己最大期望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呢?
“大父,要麻烦你亲自跑一趟了。前些日子刘表来了宫中,我向他借了个护卫,你带上他去涿县,找刘备。”
“遵旨!”
说完,皇帝如释重负,屏退了了所有人,沉沉的闭上眼睛,脸上不经意的多了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