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盛长陌看着眼前二人亲密的举止,微微皱了皱眉,虽说有诸多不明,但能够确认的却是这个陈先生与皇姐之间的关系着实不简单,府上也早有议论,可惜,不论是盛长歌还是这个陈先生似乎都对此既不在意,也不想多加解释。
“陈先生才名虽不显,但若真论起来,只怕与大公子相比也是不遑多让。”这是月来的原话,可到底是骡子是马还是得拿出来溜溜方为真知。
“古人所谓家国一体,便是说家便为国,国中含家,如今天下四分,可无论哪一国,均以皇室为尊,皇室丝毫风吹草动,都能使天下动荡,百姓惶恐。”
“且皇姐也曾言,‘当今天下为君者,以为天下利害之权皆出于我,我以天下之利尽归于己,以天下之害尽归于人’【1】。”
“可见为君,为统治之权,皆为害也,皆不可也。”盛长陌顿了顿,抬眼看向陈先生,“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那陈玉萧面对盛长陌如此唐突,倒也不恼,只那只牵着盛长歌的手轻轻摩挲着盛长歌纤长的手指,那手莹亮白皙,指尖微微泛红,却又不同于凤仙花的玫色,也不知是什么花染得。
“众人言为君者,食之,用之,皆出于百姓之手,使百姓食不可果腹,用不可享乐,故以君为害。”
“可世间之事皆有法度,古之事,暴乱流民不可胜数,后有韩王之公子非,定法术,固国本,方有如今之盛景。公子非贵族出身,亦为皇室之人,难道也要说其为玩弄阴诡之人吗?”
“天下以皇室为准绳,方才有规矩之说,佛说‘浮生皆苦’,一曰‘苦苦’;二曰‘变苦’;三曰‘行苦’。大多数人停留于‘苦苦’层面,而掌权者却无一例外的陷入‘行苦’的境界。”
“皇室之人看似喜乐,实则兄弟阖墙,父子反目;平民百姓,看似疾苦,实则暖灯萦身,纵享天伦。如此难道还要说乐皆归于上,苦皆融于下吗?”
“可这……”盛长陌语塞。
“好了好了,”盛长歌没好气的笑了笑,打断了二人的争论,盛长陌本是聪慧之人,自然明白其中道理,这样争锋,不过是对于阿玉心有不服罢了,“你二人若是要辩,倒不如去国子监里好了,反正离凤王府也不算远,不过两条街,要是嫌累,我让莫老给你们找辆金丝软轿抬过去好了。”
盛长陌闻言愣怔了一下,开口道:“皇姐说的是,既然陈先生来了,长陌便先退下了。”
“别,”盛长歌摇了摇头,“这是你的院子,要走也是咱们走,你好好听先生讲课罢。”说完,复回头看向一旁的月来道:“你留在这,今日天气渐凉,吩咐多加些炭火,仔细着。”
“怎么,连你也要钻这牛角尖吗?”从盛长陌院里出来,盛长歌便有些心不在焉,陈玉萧见状不由得开口道。
盛长歌回过神,偏头看了他一眼,开口道:“我没有钻牛角尖,我只是想起了你我当初的设想,你当长陌是个孩子,自然敷衍,可离我们想要的世界,有还有多远呢?”
“会实现的,”陈玉萧挽了挽略长的衣袖,目光顺着北院的长廊望向远处,廊下尽头处的架子上一株寒兰开得正好,“‘浮生皆苦,万相无本’,没有什么,可以阻拦我们。”
【1】此话出自于清代经学家黄宗羲的名篇《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