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璋,我不是要逼你,而是要你认清自己的立场,坚定自己的立场。为了你死去的父母为了白家,你不能也不应该有中间选项。“他神色坚定眼神冷冽,又成了那个清醒理智的复黎太子。
”当然是你们,我应该同你们一起。“她说这话倒不是违心的,这些天来她也曾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应该坚定地站在九方潜这一边。但她也知道如若对上无名与阿澍,她也是下不了杀手的,只能到时再做计较。
他满意地点头,道:”好。再过几天,你的伤没有大碍了,你就可以开始学习了。“
她惊愕道:”学什么?”
他道:“你丢失了儿时的记忆,这么多年都只以为自己是白清宁。周围的人也都宠着你,让你无所长进,我给你挑了个老师,他会教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既然你要和我们并肩作战,就不能一无所知。可能会辛苦一些,但一定会在短时间内让你成为更锋利的人。”
并肩作战,这四个字让她心生欢喜。是的,她要与他并肩作战,手刃仇人看着他登上顶峰。想想那种时刻她都觉得心情激荡,后面那句话已经不甚要紧了。
她当然很快就有些后悔,因为想要成为更锋利的人,过程也太痛苦了。
她的这位老师便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舒秉,在九方潜说完那番话之后两天,舒秉就一身黑衣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才可以下床走动,他就迫不及待地开始给她讲起了当今局势和天下的势力分布。黎国早先是不分南北的,建国两百年后分成南黎与北黎,划岳江而治也已经各有一百二十年了。南黎如今到第四任皇帝,帝号睿和。当年他不顾南黎臣子们的反对,将九方潜收留在国中。
除了政事,江湖中哪门哪派擅长用什么功夫也全要她背下来,时不时抛出一个问题让她回答。答不上来就是一鞭子,这可是真抽,半点人情也不讲,九方潜此时不知躲在了何处,总是等舒秉走了之后才出现。往往她心情不佳,而他总是会像变戏法一样给她准备好各种烤得香喷喷的野味。面对如此美食,哪里还有什么气呢。
她在定山里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的密集训练强度很大,每天大约只能睡上两三个时辰。舒秉教了她各种江湖知识、追踪技巧、逃脱之法,还教给了她一套剑法。这套剑法初看十分简单,就五招,名字也取得很直白,名约”五式剑“——分别为“上式”“中式”“下式”“左式”“右式”。可是这套剑法不管她怎么练习都不得要领,照着舒秉依样画葫芦也不行。每每和他对招,不管先发后发总是被他算中。她几乎想要摔剑不练了,哪有这样的剑式。
舒秉却不以为意地笑道:“你现在还年轻,等你经历多了,自然就会懂得其中奥妙。这五招看似平平,但变化无端,只要你能融会贯通,就无人是你的对手了。但想要练成也不是一日两日的,需要你有些阅历有些经验。不急,慢慢来吧。”
她真是好生奇怪,一套剑法还要阅历经验才能学成,但是既然老师都不强求你有所进步,她也就放宽心了。
“好,我能教你的东西都教给你了,明天我不会再来,咱们以后有缘再见吧。”
“老师,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但他似乎知道她想问什么,道:“什么问题都别问。你既然要跟随太子殿下,那么记着一件事,不问来路不问去路,相信殿下并且服从他就可以了。”
“不问来路不问去路.....“这句话让她一时有些茫然,再抬头,舒秉已经不见了。
“在做什么?”九方潜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后,原来,她在林中已独自站了好一会儿了,“舒秉说你都学完了,学得很好。那咱们明天就走吧。”
“他说我学得很好?”如璋略觉吃惊,不说五式剑她没有学会,就是他教给她的那些东西,也都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填鸭式的全塞成一堆还没来得及消化呢。
他笑道:“怎么?你觉得自己学得不好吗?舒秉倒是说你天资聪颖,悟性很高呢。”
既然老师的评分是优,那没道理自己拆自己的台,她也笑了起来。刚才她想问舒秉的话没有问出来,此时便问九方潜道:“老师是什么人啊?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笑道:“经历得多了,自然便什么都知道了。”却也没有正面回答,“我有东西送给你。”片刻,取出一把剑来给她。
剑鞘上有暗金细线绣成的古朴花纹,入手沉甸甸的,拔出剑身,薄薄一片寒芒铺展开来,银光通体锋利无比。她随手一挥,男子手臂粗的树干如豆腐一样被轻易削断,她甚是喜欢,道:“真是好剑啊。”
他道:“自然,这可是焉府五剑中的春翅剑,万金难求。”
她再细看,果然靠近剑柄的地方用蝇头小字书有“春翅”二字,她用手指轻轻抚摸冰冷剑身上的两个小字,喃喃道:“焉府五剑。”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听说过焉府了吧,这是你外祖家。都说‘贵厌侠焉’,这焉府制造兵器的本事绝不在厌不由之下。最绝的便是这焉府五剑,‘春翅’‘夏枝’’秋烟’‘冬梦’‘赋虚闲’,是你曾外祖父呕心铸造的,‘赋虚闲’陪葬他在地下。留在这世上的四把宝剑便是焉府的镇府之宝,只有家主可取一使用,你外祖用的是‘冬梦’。这把‘春翅’早年间被盗贼偷了,多少年来焉府一直在找,我偶然得了送给你,你可自行决定是否归还给焉府。”
她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许多的曲折,想也不想便道:“自然要归还的。”
他道:“那我们便启程去湘邶焉府吧。正好有了白清禾的下落,可通知她去焉府等你。你舅舅还不知道你活着的消息呢,如今几喜临门,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她喜道:“有我姐姐的下落了?”
“是,她被漠南五鹰救了,如今在秀江府。漠南世子同白夫人也出岛了,我让他们都到湘邶去。”
他突然提出要去焉府,她高兴之余也很是忐忑,说道:“我们不先去京城吗?”
他道:“先去焉府,让你见一见亲人,说不定对你回忆儿时的事有帮助。”他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我学过一种异术,能帮人找回遗忘的记忆。你想不想试试?”
她茫然道:“找回记忆?”
“对。你也知道,那一年发生在你身上的事是很重要的,说不定会从中发现隋珠图的线索。你愿意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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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全是灰蒙蒙的浓雾,如璋不知道自己到了何处。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一个柔和的声音似是从空中传下的神谕。
她如实回道:“什么也看不见,周围都是雾。”
“再往前走。”
可她不敢,她心里升起一股巨大的恐惧,似乎浓雾中有看不见的怪兽。只要她稍微迈出一步,就会被它吃进肚里去。
“别怕,往前走。”
她在心里鼓励自己,可无论如何也迈不出那一步,额头有汗珠渗出,她不停地摇头说道:“不行,不行,我不行,我不行....”
他的声音轻柔舒缓,说道:“好了,好了,别怕,听到铃声你就醒过来。有我在。”
铃声一响,她猛地清醒过来,心剧烈地跳动着,九方潜一下一下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让她慢慢放松下来,“看到什么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无法迈步走进雾中。她愧疚地道:“对不起。”
”没事,咱们以后再说。“见她面露疲色,道,”你睡会儿,醒来再喝药。“
她的确觉得很累,依言躺下。一闭上眼睛那团浓雾似乎又围了过来,她心悸不已,忙将眼睛睁开。
他说道:”睡不着是吗?你背对我躺着,我帮你入睡。“
她不知道他有什么方法帮她入睡,但还是听话地转过身去。不一会儿,耳边响起了一道低沉柔和的歌声,那是一首童谣。以前小时候沈向婉也会唱歌哄她入睡,在他轻柔动听的歌声里,她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下来,眼皮逐渐变得沉重。再次闭上眼睛,浓雾没有再来围困她,她慢慢进入了梦乡。可是梦中总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她,她想逃却逃不掉。
她这一觉睡得很累,辗转醒来已至寅时了。灯光微明,九方潜正在看一封信。她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他轮廓完美的侧颜。
”咱们可能得走了。“他突然出声,眼神仍在信上。
”嗯?“她还以为他不知道自己醒了呢。
他一边将信叠起来,一边解释自己为何没看她却能知道她醒了,道:”你睡着的时候呼吸均匀,醒来后的呼吸时而慢时而快。“
她轻咳一声以饰尴尬,问道:”天还没亮,这么急吗?“
”开镜堂在搜索我们。“
此时要走,她心里有点不舍,但失落情绪很快消散,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