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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在黑夜里哭泣

2009年10月23日星期五

10月23日,是岳一齐的十五岁生日。这是迎新典礼结束后,一个多的月以来,岳一齐第一次见到岳南飞。岳南飞特意停掉了一周的工作,从美国飞回来,就为了陪魏晓莲给岳一齐过生日。

魏晓莲关心岳南飞的身体,从不过问生意。除了岳南飞,魏晓莲还会问起岳建风和岳莽莽,关心他们在美国过得怎么样。岳南飞提到岳建风的时候轻描淡写,但是提到岳莽莽,脸上总是充满了自豪。还有岳莽莽的美国丈夫Anthony,和她的孩子Daniel,都让岳南飞很欢喜。魏晓莲听着也很欣慰,只要岳南飞高兴,她就高兴。

岳南飞送给岳一齐几条很漂亮的丝巾当做生日礼物,全部都是高级品牌的限量。还关心地问她,在柳林高中学习怎么样?感觉如何?

这一刻父慈母爱,岳一齐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说她的成绩怎么样,一直没有进步?还是说她的交到了朋友,蓝梦算不算?好像怎么说,都不足以让岳南飞为她高兴。

三个人,一起吹了蜡烛,吃了生日蛋糕,没有过多的交流,岳一齐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岳一齐是想给魏晓莲和岳南飞多留些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之后的整个周末,岳一齐除了吃饭,几乎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一遍又一遍地复习预习,看书做题,希望下一次岳南飞回来,她可以拿个第一名,然后自信地面对他。目前来说,除了一个第一名,岳一齐也不知道还能如何证明自己。

过了一个周末,岳南飞又飞走了。岳一齐的情绪很低落,魏晓莲都看在眼里。她打电话和容老师沟通,容老师又找来了两个班长。容老师提到,岳一齐最近可能压力比较大,希望他们平时多关心照顾一下她。

其实,也就是在岳一齐生日之后,蓝梦再也没能约上岳一齐一起吃晚饭。刚开始是要追余以为的初赛,后来是要排练。但是其实,这段时间每天放学后,岳一齐都会迅速收拾好书包离开教室,蓝梦都没有机会和她打声招呼说声再见。经容老师这么一说,蓝梦发觉岳一齐的确有些问题,却也没有时间问她。

排练室里,蓝梦和真牛聊起岳一齐的奇怪的状态,余以为正忙哼哼找调,根本没听进去。

刚到柳林高中的时候,岳一齐应该是喜欢这里丰富的课外生活的。但是现在,她第一次嫌弃这个学校的课外活动怎么这么多。岳一齐不想浪费任何一点时间去做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她没有时间和蓝梦他们吃饭,也已经很久没有打开容老师送的小红书了。

2009年10月28日星期三

高一9班每周三都有一节物理实验课,同桌两两一组做物理实验,然后当天晚上整理归纳实验的结果,第二天交实验报告。实验课上,余以为和岳一齐小组的所有操作和记录,几乎都是岳一齐一个人在做,余以为上个厕所打个盹,下课铃就响了。两人小组的实验只做了一半。

岳一齐没有催促,也没有抱怨,只是想着如何能够快点完成它。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在与多余的人的沟通上,她一个人,也可以的。

所以,岳一齐在晚自习结束后,一个人去了理科实验楼。岳一齐不在晚自习的时候来做实验,是不想让人看到,课堂实验没做完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好学校的每一个教职工,小到门卫保安,大到校长主任,都认识岳一齐,更别说理科实验楼的值班管理员了。所以,当岳一齐请值班管理员给她开门的时候,管理员并没有拒绝。

岳一齐做实验到很晚,然后回家连夜写报告,第二天按时交。报告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岳一齐和余以为两个人的名字。余以为注意到了,但是既然岳一齐没说什么,他也就没说什么。物理实验课的作业成绩,成了余以为最高的一科。

2009年11月4日星期三

已经连续两个周三,岳一齐的司机在校门外等到很晚。

晚上11点,余以为在校外的墙角抽完烟,正准备翻墙回学校,就看到,岳一齐家的车子和司机还在学校门口等她,有些好奇。

余以为返回教学楼的区域,已经一片漆黑,唯独只有理科实验楼里,最高那层还有一间实验室亮着灯。余以为躲过了管理员,偷偷溜进了理科实验楼,一路轻轻地小跑,爬到了最高层。来到亮着灯的实验室门口,余以为躲在门口悄悄地往里看,岳一齐正一边调整实验仪器,一边在本子上登记实验数据。

余以为有些惊讶,他一直觉得,岳一齐恐怕是个天才,没曾想,这么晚了,她竟然一个人在学校做实验。

岳一齐记录完最后一组数据,便收拾书包,关了灯,出了实验室。漆黑的楼道,伸手不见五指,岳一齐拿出手机,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突然一张人脸出现在她面前。

岳一齐吓了一大跳,手机一扔,立马躲回实验室,靠墙蹲下,两只手抱住了双腿,头埋了进去,身体颤抖着,是真的害怕了。

余以为没想吓她,赶紧出声安慰道,是我,余以为。

岳一齐头埋着,没有反应,肩膀微微的抽动。岳一齐,居然,被吓哭了。

余以为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半天,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了顺气,温柔地问道,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岳一齐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余以为捡起岳一齐的手机递给她,手机有点摔坏了,亮度很低,岳一齐关了手机的手电,余以为还是能隐约看到,岳一齐摘下了眼镜,委屈地抹着眼泪。

余以为觉得有些好笑,平日里那个从来没有表情的高冷四眼妹,现在正楚楚可怜地蹲在墙角哭。余以为憋住笑,问,既然你这么害怕,为什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废话,她当然是来做实验的啊,还不是因为你白天不配合。余以为内心已经自己回答完毕。

余以为突然感到抱歉,但是又有点着急,说,我的意思是说,你直接和老师说,我不配合你,把我的名字删了,或者你申请和别人一组,不就行了吗,为什么还要一个人这么晚了来这里做实验?为什么……

岳一齐打断余以为的话,你懂什么!刚刚擦掉的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又把头埋进了胳膊里。

想到了岳南飞和魏晓莲聊起岳莽莽时自豪的神情,什么时候她才能成为他们的骄傲。想到刘竞权,又是搞竞赛又是第一名,自己怎么才能像他一样的优秀。想到蓝梦,到学校里交的第一个朋友,都没有时间和她一起吃饭了。还想到了他,余以为,他从来不好好学习,还总是影响别人,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喜欢他?又突然想到,他的母亲不是不在了么,为什么还可以那么的快乐?一时间,所有的压力,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倾泻而出,再也压抑不住了,释放在恐惧的黑夜里。

余以为这次是真的有点吓到了,这是两个人第一次真正的产生对话,却是如此的激烈。余以为才想起蓝梦和真牛提起过,岳一齐的压力好像的确太大了。

后来,余以为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在岳一齐身边坐下,默默地陪着,任凭她在黑夜里哭泣。

直到司机来了电话,岳一齐才冷静下来,准备离开理科实验楼。余以为一直跟在她身后,用自己手机的手电照亮岳一齐身前的路。余以为看着岳一齐小小的个子,却不知道她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直到走出了实验楼,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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