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周烨再一次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离开了丽景厂。
除了心满意足,他的脸上还露出了几分庆幸和后怕。
做戏要做全套,他把一个想找到靠山,奋力钻营并如愿以偿的年轻人的样子演的很好,旁人若是知晓内情,恐怕都会赞叹唐周烨演的比得上京城名角一芳竹了。
“师爷,小人已经叫人去户部拿来商家名册,在大周境内找出所以名叫风月楼的酒楼,重点先查桐乡县周围的地方。”房内,韩子卢对刘进忠说道。
天下所有商户开门做生意,都需要登记在册,而这些册子最后都会汇总到京城户部。
厂卫不仅督查官员,也会巡查商户,商户们每月要交一笔银子上去,只求厂卫别找事查封自家,这笔钱也是厂卫主要收入来源,所以丽景厂有人去拿名册不会让人生疑。
“嗯,”刘进忠面无表情地点着头,“这唐周烨倒是有意思。”
“师爷此话何意?”韩子卢迟疑了一下,问道。
“满朝官员对厂卫避之不及,读书人更看重名声,绝不和我们朝廷鹰犬打交道,那些投靠我的官员在朝堂上也不会和我说一句话,即使要见面也是趁着夜色偷偷拜访;而唐周烨是今年的会元和状元,也是李荣复的侄子,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却大摇大摆地直接上门拜访我和邵元雪,一点没有避嫌的意思。”
“或许……真如唐周烨所说,他一开始确实想和厂卫撇清关系,打算带上您送给他的礼物,正大光明的上门,告诉旁人他和我们没有关系;不过在知晓师爷您是帮福王殿下送礼后,他改变了想法,依然选择坦荡上门,是和福王殿下表明忠心。”韩子卢说道。
“可朝中除了邵元雪,谁还知道我是福旺殿下的人?朝中那些酸儒只会认为唐周烨是来巴结我的。”刘进忠说道。
“额……可能唐周烨太过心急,没想到这点吧。”韩子卢说道。
“他想不到,李荣复也想不到?”刘进忠说道。
韩子卢躬身行礼道:“那奴婢实在不知,请师爷指点。”
“唐周烨是要来我这求证什么……”刘进忠微微眯眼,“求证的东西重要到值得他亲自涉险,不顾清名。”
两大监察机构的头领,都认为唐周烨在藏着什么,或者说谋划什么。
凭着掌管厂卫和服侍周皇多年,两人已经警觉和敏锐到了极点,仅仅是短短的见面就立马感觉出了东西,这二人绝不是光靠着拍须溜马才走到今日。
刘进忠说完后沉思良久,突然一挥袖子,怒声道:“尽快查彻唐周烨这个人!七天之内我要看到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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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周烨回道自己在国子监的住所,换下了后面一片潮湿的衣裳。
今日他涉险去见刘进忠,就是为了查清楚他到底是归顺哪位皇子。
刚从邵元雪那儿回来时,他确实没有想清楚邵元雪的话是否是真的,但晚上细细在想,他就知晓邵元雪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理由和同对刘进忠所说的一样。
但他只能确定九成,所以为了那一成不确定,他必须冒这个险。
他不容许有任何瑕疵。
而去青楼打杂役的那段经历,大部分都是真的。
不过是那位李荣复真正侄子的经历。
然而唐周烨所说的结局是美好的,那位侄子结局却十分悲惨。
李荣复的姐姐家境虽然不好,但自从李荣复当官后,时常寄些银子回去,他姐姐一家日子渐渐好了起来,虽然算不上富裕,但起码吃喝不愁,李荣复的侄子还有学上。
李荣复的姐姐丧夫很早,自然把儿子当成命根子看待,对他也是十分宠溺,家里一切事物都不让她儿子动手,所以当李荣复的侄子成为酒楼杂工后,什么活都干不好,受尽酒楼中人的凌辱,他不是没想过联系李荣复,只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想逃都没地方逃,连如何寄信都不会,身无分文也只能在酒楼中继续待下去。
然而没过多久,在李荣复侄子失手打翻一个碗在客人身上后,竟被那人活活打死。
风月场所这种地方,隔三差五就会死个人,有时候是某位染病的姑娘,有时候是得罪了有权有势的人,而李荣复侄子无人知晓,那位客人在当地也有些关系,就把事情压了下去,李荣复侄子也被人扔进了河里喂鱼。
唐周烨知道刘进忠肯定回去找那个风月楼,但他并不担心。
因为风月楼已经被大火焚烧干净了,当晚在里面的客人和风月楼本身的姑娘、伙计和掌柜,一个都没逃出来,全被烧死。
当地县衙的说法,是有人失手打翻了烛台,引起大火。
风月楼是喝花酒的地方,里面挂了很多五彩斑斓的帘子,所以火势一烧起来便无法控制,才会无人逃出。
然而唐周烨知道,这是李荣复干的,除了为了他的侄子报仇,更是为了让唐周烨的身份无法被查出问题。
那些曾经去过风月楼或是住在周围的人,可能会记得里面有过一个很年轻的杂役,但不可能准确描述杂役的相貌。
毕竟一个杂役,谁会在意呢?
唐周烨也不担心刘进忠查出风月楼是李荣复烧的。
读书人,尤其是身有功名还入朝为官的读书人,十分看重名声,有时候名声对他们来说比性命还重要。
所以刘进忠会认为,李荣复这样做是为了不让任何查到唐周烨有这样一段屈辱的过去。
虽然手段十分极端残忍,却也能理解。
正当唐周烨在考虑下一步该如何的时候,怀王突然推门而入。
“你知不知道,父皇要选统领五大营的将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