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意扶着那老丈走到了奈何桥边,看了看桥那头一望不到头的黑暗之处,转身对老人家说道:“老人家,过往不可追,还是尽快过桥吧,若是有缘,您和您的妹妹总还是会再见面吧。”
老丈点了点头,说了句“姑娘谢谢你”,转身便颤巍巍地朝桥上走去。南宫意一个人回到万尘殿,发现景迁还没有走。
“怎么去了那么长时间?”景迁问道。
“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个老人,听他讲了一些事情。”
南宫意走到桌子旁,拿起杯子,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转身问道:“景迁,你呆在鬼界多久了?”
玉景迁笑了笑,说道:“你问这干什么?呆的太久了,都不记得了。”
南宫意又问:“你不想去转世吗?”
景迁坐在她旁边,说道:“不想了,在这都习惯了。”
“可你不知道吗,像你这种魂魄呆的时间长了而不去投胎,最终的下场只有一个。”南宫意突然提高了音量,可景迁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南宫意在四十年前来到鬼界时遇到玉景迁的。那个时候,她刚到万尘殿当差,听闻幽都繁华热闹便经常去里面转悠。幽都有一家铺子,专门卖一些人间才有的书籍。闲着没事,南宫意就回去那里看书。
店老板生前是个屡试不第的举人,在第十一次参加科考不进之后,生了场大病,最终不治身亡。来到鬼界后,老板不想着赶紧投胎,而是在幽都开了家书店,招待那些和自己一样喜欢古书的志同道合者。
南宫意就是在书店遇到的景迁。初见景迁那一天,他身穿一身粗麻布,手捧一本书,衣着虽简陋朴素,但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平易近人。他看了一眼南宫意,停了一会,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来了。”就是这一句简单的话,南宫意就和他成为了朋友。
鬼界与人间的接壤处有一地方,名叫无虔之界。居住在无虔之界中的都是一些来历奇奇怪怪的妖魔鬼怪。南宫意知道,景迁就住在无虔之界。成为了朋友之后,景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来鬼界看看南宫意。
景迁望了望窗外种的一片曼陀罗,幽幽说道:“南宫,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转世吗?因为我受了天谴。”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堪堪击在南宫意的心上。
她原本以为景迁可能是前世有放不下的人才迟迟不肯去转世,万万没想到他是因为天谴才没法转世的。
“为何?”南宫意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景迁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记得了,像是失去了一段记忆,我只知道自己永不能转世,其中发生了什么却想不起来的。”
“你没有去阴司问过原因吗?”
“去过,他们什么也不说。”
“那群鬼可真是……”
提起阴司的那帮子鬼,南宫意就来气,不由得握起拳头砸在了桌子上。
“嘶,还挺疼的…..”南宫意揉了揉手,恨恨地说道:“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服务的,差评,问个什么都不说,我之前也问来着,他们直接把我扔了出来。”
景迁轻叹了口气,“既然问不到,就安心留在这过日子,什么时候命数到了,魂魄散了,也就都不用在乎了。”
南宫意翻了个白眼,她不喜欢别人这个样子说话。“叹什么气,我现在可是认识了个大神仙,想知道什么不可以,以后我帮你问。”
景迁笑了笑,抱拳作了个揖,“那就提前感谢南宫姑娘了。”
送走景迁,南宫意躺在床上蒙着被子睡起了大觉,直到第二天早起忘了去星垂殿。
忘起的后果就是洛延派人来叫她起床。
承妙白站在门口第五次使劲地拍着门。
“南宫姑娘,该起床了!我们尊主喊你去星垂殿。”
屋内的南宫意翻了个身,将枕头盖在了耳朵上。
承妙白又拍了几下,屋内却像死水一般寂静。罢了,走吧。承主管叹了口气默默回到了星垂殿。
“殿下,属下喊了好几次,都没叫醒她。”
洛延目不转睛地看着书,说道:“再去叫。”
“是。”
不一会儿,承妙白又出现了洛延面前。
“尊主,情况和刚刚一样。我觉得要不要开门看看,我怀疑南宫姑娘一直没出声,是不是……”
“算了,”洛延放下手中的书,说道:“我自己去叫。”
洛延站在万尘殿门口,一直不停地敲着门,他觉得妙白叫不醒的最大原因就是没有一直敲。终于,在洛延第七十三下的拍门声中,屋内想起了南宫意的声音。
“谁啊!一直打扰我修生养息……”南宫意猛地开开门,还没看清来者是谁,一个巴掌干脆地落在了自己的脑门上,顿时,南宫意的脑门上留下了五个红色的的指印。
洛延连忙要用手去揉南宫意的额头,却被南宫意一手给拨开了。
“殿下。”
南宫意一看见是洛延,弯下腰行礼。
洛延打量着此时的南宫意:长发散乱地落在身后,额前的刘海一半斜着歪在一旁,另一半从中间折起倔强地挺立在额前。待她起身时,发现她的眼睛只微微开了一条线,整个人浑身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气息。
“你这是怎么了?”
南宫意努力把眼睛睁开,声音软绵绵地说道:“我昨天睡得晚,困得很。”
南宫意请洛延进了屋子,让他坐在了凳子上,问道:“殿下找我什么事?”
洛延:“.…..”
洛延觉得南宫意可能失了忆,忘了自己的职责。
“殿下,我先去打点井水梳洗一下。”南宫意见他不说话,提起木盆向水井走去。
洛延一把夺过木盆,看着她依旧睡眼惺忪的样子,轻声说道:“你再睡一会儿吧,等半个时辰后叫你。”
“好。”南宫意闭着眼睛又躺回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