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越开越慢,终于在一所学校门前停了下来。我下车一看,林越居然把我带到了我上中学的学校门口。从我站的地方一直往前走,走出去两公里再拐进一条街就是我以前住的院子。我的隔壁就住着陈苏。
“小龙虾喜欢么?”
林越轻轻碰了碰我的胳膊,我回过神来,一眼就看见了桌上的一大盆小龙虾。现在是十一月,换作是我,这个季节可舍不得吃这个。想到这里,我不得不感叹,有钱真好啊!
我点点头,“这个可以!”
林越乐颠颠的将袖子撸起来,又戴上一次性手套,坐在我旁边手脚麻利的剥起小龙虾来。
大排挡的老板是个面熟的大叔,以前高中时,我晚上和陈苏补课回来路过这里,偶尔会买上两根烤玉米,像两只兔子似的一路走一路啃。
老板把烤好的肉串端了过来,我们撞了个对脸,他记性很好,一眼就认出了我,笑得眼角都是堆叠的皱纹。“你是那个喜欢啃玉米的丫头吧?!”
我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他又看了看旁边的林越,疑惑的皱了皱眉,“跟他一起啃的?”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林越突然发出一声奇怪的咳嗽。我看着他,他表情有些难看,大眼睛眨巴了几下,接着说:“我好像被鱼刺卡了。”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桌上的烤鱼被夹了一块。我头都大了,下班到现在,除了那两小碗鸡汤和一块海参一块蟹肉外,我真的什么都没吃到,而且盛鸡汤的碗比酒杯大不了多少,此时此刻肚子已经开始打鼓了。
老板赶紧拿来一个包子递给林越,“来,大口吞。”
我忙抢在林越前面把包子接了下来,现在又不知道卡的是根什么样的刺,卡在哪里,乱吞东西万一损伤食道就麻烦了。我拉起试图用催吐来把鱼刺弄出来的林越,对不知所措的老板道:“大叔,麻烦把龙虾打包,我现在得带他去趟医院。”
林越摆摆手,“不用了吧?就一根刺,我吃两口包子就行了。”
他说着便伸手来拿我手里的包子,被我躲了过去。“还是去医院吧,如果鱼刺卡的位置特殊,我们自行处理有可能会弄巧成拙。”
急诊曾经接诊过一位病人,吃鸡时被一根细小的鸡骨头卡到,自行处理后骨头弄伤了食道,幸亏送来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林越显然是被我的一本正经吓到了,乖乖的上了车。一路上,他都在清喉咙,想把鱼刺咳出来或者调整个让他稍微舒服点的位置,可是很显然,他并没有成功。
我抱着装着小龙虾的餐盒,肚子咕咕乱叫。车里就我们两个人,林越显然是听到了,不时看看我,最后终于忍不住道:“你今晚好像没吃什么东西。”
“嗯。”我看了看怀里的小龙虾,又看了看林越的车,在这里吃小龙虾肯定是不行的。
林越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将车上的纸巾递给我,“要不你吃点东西吧,别弄脏衣服就行。”
嗯?我愣了愣,这车少说价值百万,他居然肯让我在这里吃小龙虾。我摇了摇头,“还是别了,前面就到医院了。”
林越还要说什么,车拐了个弯,停在了医院门口。
耳鼻喉科急诊值班的是胖乎乎的老赵,四十多岁,胖乎乎的像个弥勒佛。
我把林越领进门,老赵咧嘴乐了,“不是吃饭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了林越身上,一脸了然。我知道这货又误会了,忙解释道:“林先生被鱼刺卡了,你帮个忙把刺拿出来。”
老赵让林越张大嘴巴,两条眉毛像两条毛毛虫似的直往一起凑,半晌,他郑重道:“林先生啊,你这刺卡得有点靠下,要取出来问题不大,但是可能会有点难受。”
林越本来已经干呕了,听他这么说,脸色都变了,但是有梗在喉总是难受得不行,只好长痛不如短痛,忍着吧!
老赵熟练的往林越嘴里喷了点麻药便让他坐一会儿,没过一会儿,麻药劲儿便上来了。他又看了看鱼刺的位置,对林越说:“舌头伸出来。”
林越乖乖把舌头伸了出来,老赵用一块纱布捏住林越的舌头,不让他缩回去,继续道:“来,跟我说‘一~’。”
可能是镊子伸进去的感觉太难受了,林越跟着老赵的节奏说着“一”,可好几次差点吐出来。老赵有点不耐烦了,“你说长一点嘛,你这样我怎么拿?咽一下口水,再来!”
林越只好又来一次,还好,这一次终于把鱼刺取了出来,刺还不小。老赵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教,“这要是用馒头往下噎,没准就能弄伤食道。”林越心有余悸的看了看那根刺,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松了口气。
正说着,李川推门进来了。见我也在,他愣了一下,随后凑过来说,“出来,我跟你说个事。”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小子严肃起来准没好事。果然,他把我拉到窗口边,问道:“你知道昨天送来的人叫什么名字么?”
“陈苏啊,不是你说的么?”我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他抓了抓头发,小声道:“我今早查房时才知道,病历本上写着霍念。”
我有些糊涂了,“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不是陈苏?”
李川也糊涂了,“我也不知道。”
如果说世界上有可能会有两张相似的面孔,那么手绳呢?我确定那就是我编的。
“你听我的,现在回家去,好好休息。”李川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呆滞的盯着窗外车水马龙的大街,不知道说什么好。十年了,也许他已经结婚生子,没有他我也不是活不下去,可是总有一种不甘心时不时的提醒我,要为过去的青春找一个答案。
我轻轻叹了口气,林越清了清嗓子,确定喉咙里没有异物了,表情也放松了下来。他是认识李川的,所以主动上来打招呼,“李医生。”
李川对人一向不怎么热情,淡淡的点点头算是回应了,转过脸问我:“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啊?”
“打车啊!”我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快九点了,公交车肯定是没有了,打车应该不难。
林越接话道:“我送你。”说着,他接过我手里的袋子,特别别扭的跟李川握了下手便在我前面朝大门口走去,我只好一路小跑着赶紧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