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好听的嗓音，好看的手。
南悠儿想能吓晕三人的这张脸究竟会是怎样的？
“你们也起来罢。”
就在那人望向外边时，她缓缓抬眸。
“皇后，我们继续。”
真是很好听的声音。
那人很高，南悠儿需得仰头才能看清。
他的一双眼，和“江统领”的那双一模一样。
似墨，却清亮的像一颗宝石，包裹万千风景。
但是这一双“宝石”嵌在这张脸上，却完满极了。
呵，好一位北朝陛下。
南悠儿微微一笑，一双眼又弯成了玄月。
秀女来了又退，退了又来。
听了一遍又一遍的曲子，瞧了一段又一段的舞。
这半个时辰中，又晕过去三位。
想来，真是暑气太重。
等三十名秀女都看过一遍后，桌面上的果子也都吃干净了。
“陛下，臣妾有惑，不知当不当问。”
南悠儿低眉问道，心里盼着一个回答。
“以后，皇后有惑直问便可。”
南悠儿抬眸，杏眼里映着那人登顶绝世的容颜，有些问题又好像明白了。
“陛下为何不定？”
既然坐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为何一个秀女也没定。
不会是在等着自己罢。
“我想看看皇后手中的名单。”
没想还真是这样。
南悠儿低眉一笑，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双手递过去，然后看到那人也递过来一张纸。
而那张纸上的名单，竟然和自己写的一模一样。
“皇后和我八字果然很合。看来那位算命先生有些本事。”
那人一笑，千万种风情也不敌了。
南悠儿紧紧盯着那双眸子，笑问道：
“为何是臣妾？”
那人将名单压在手下，侧身也望着她。
“因为皇后只看似有求。真正想逃的人，那张图纸早就不该有了。”
南悠儿一怔，不止脸上，就连眼底的笑意也开始仓皇逃窜。
“既然没想好去哪里避雨，不如就暂时歇在我这角屋檐。小王不才，但待客之道一直学得不错。”
小王？
南悠儿眼底重回笑意，只不过透着几许狡黠，“陛下真的想等元阳王醒来？”
身侧人正抿着茶水，一双清眸透过纱帘望向窗外，竟将那片朦胧也晕染得艳冶。
“这份苦差，熬人白头。”
忽然他侧眸低笑，“像你这样空的人，寻些事做反而更好。”
他不用“闲”，却用“空”一字。
有些南悠儿自己都没有想清楚的事，他三言两语就道破了玄妙。
原来，那张所谓用来“逃跑”的图纸，只是她一个空空想逃的愿景。
往哪里逃呢？
在这世间，无权无势无财的小女子能有多大的一方天地？
南悠儿凑近一寸，盯着他兴致盎然，“那么算命先生，你帮我算算，若当日我真逃出丞相府了，运势会如何？”
那人垂眸浅笑，食指沾了一点茶水往桌面上划出“南悠儿”三字，还真真有些算命的氛围。
“恐怕，出城被劫，成了哪个山寨的夫人了。”
“此言差矣。”
南悠儿摆摆手，“朗朗乾坤，在北朝英明圣上的疆土之内，怎会有如此恶徒？”
“世间总有恶。”
未想那君王答得坦然，“而况，现世于女子，本就不公。虽有不甘，也需得直面。”
南悠儿再次一怔。
不过还没等她再开口，经常来“赔罪”的红衣公公就匆忙赶来，说太后要请他去一趟。
南悠儿有些怔怔地望着那个背影。
北朝当今的陛下，还真是位谦谦君子。
他会因为忽然的失陪而表达歉意。
他是君子，在她面前而非帝君。
可尽管如此，南悠儿还是需仰望。
拾起桌上的名单，她缓缓朝秀女等候的大殿内走去。
“皇后娘娘，天热，您直接把名单给奴婢们，奴婢们自会将选中的秀女请来给您过目。”
两旁的婢女和嬷嬷都有些急了。
开始就晕了五个，要是皇后娘娘也晕了，她们可就万死不辞了。
“无妨，本宫想走走。”
南悠儿笑得惬意，等她走到储秀宫门外时，对着殿外那些内侍和婢女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她想瞧瞧，名单上的那五人中，有三人在见到陛下后，眼神里是不是依旧哀哀戚戚。
殿内，三十名秀女有些已经三三两两坐在一起。
她们举止得体，说话的声音恨不得贴耳才能听见。
南悠儿快速在她们之中扫一眼，很快，就搜寻到五个孤零零的身影。
也在这时她的存在被发现。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看着那些秀女，南悠儿坐到大殿内正中央的主椅上。
“快快请起。”
南悠儿抬手，随后将名单递给旁边的内侍。
“宋容儿、李香凝、江雪落、李玉儿、苏慕琴，上前。”
五位少女上前，环肥燕瘦各有姿态，皆把头垂得低低的。
这里头，有三位芳心已暗许情郎，却因父母私心被塞进宫里。
“别怕，把头抬起来。”
南悠儿的声音很轻很柔，不知是不是因为这点温柔，让其中几人红了眼眶。
“你们五人从今日起便歇在储秀宫，其余人各房便看着办，该收该留，凭她们自己意愿。”
话音落，有人哀有人愁，有人不甘有人清怨。
独独没有人笑的。
南悠儿还没走远，就听到有人忍不住低低哭起来。
就在这一刻，她有些明白“直面”二字的涵义了。
晚膳时，那位红衣内侍送来一件芙蓉色烟纱散花裙，上面的大片绣花，是被她带进宫内的那把团扇上的。
南悠儿让婢女将那件散花裙撑好，瞧了一遍又一遍。
那究竟是什么花？
它一定开在她从没有去过的高山上、或是深湖边、或是峡谷中……
或是，或只是邻镇里。
开在她没有去过的任何地方。
八月，后宫抬进来两所大红花轿。
她们分别是镇南、镇北大将军的女儿。
没有经过储秀宫，是直接被封为静妃、明妃进来的。
南悠儿穿着金丝正红的凤袍，贴身婢女兰儿替她选的凤冠繁复又笨重，让她都不敢轻易低头。
“都起来罢。”
“妾万谢皇后娘娘体恤。”
两人起身，皆是纤细的身段，不过站在左侧之人十分高挑，约莫高出旁人大半个头来。
南悠儿有些好奇，从凤座上下来走近那高挑人儿，不想将那旁边人吓得再次跪在地上。
“静妃好高啊。”
南悠儿勾唇笑得灿烂，她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高的女孩儿。
“回禀娘娘，妾自小跟着兄长野玩，才疯长的厉害。”
静妃低着头，南悠儿看不清她的神情，于是又靠近一些，伸出双手捧起那张脸来。
修长的细眉，一双微扬的丹凤眼，鼻梁挺直，双唇薄削，是一位标致的美人儿。
“皇后娘娘，阳儿姐姐野得很，不会说话，您别怪罪她。”
跪在旁边的人儿抖抖瑟瑟，连声音都颤颤的。
不过她却抬头，伸手抓住了南悠儿的裙角。
白白嫩嫩的一张小脸蛋，葡萄似的大眼睛，小巧却挺立的鼻子，樱桃似的小嘴。
不过因为害怕，她的鼻头都红了。
真真可爱极了。
南悠儿蹲下身子，一瞬不瞬地盯着。
开始那可爱人儿只是眨巴眨巴眼，无声滚落一滴泪珠儿。
等后知后觉，她忙手脚并爬地退后，意识到那双美目依旧紧随自己，最后“啪啪”掉着泪珠子一把抱住静妃的大长腿，抖个不停。
南悠儿慢慢直起身，对着殿内的婢女缓缓开口，“都下去罢。”
